第59章

  这家伙竟也被分配到了翰林院,以后怕真有的热闹了。
  此刻上官在简单朝众官员介绍了新来的这几人后,就排了空位让他们各自坐下,接着又安排了些公务,让他们暂且熟悉着。
  陈今昭刚提着茶壶走到自己位子,旁侧的鹿衡玉就手搭嘴边,迫不及待的附耳窃语道,土拨鼠来了。
  话落,临窗一道犀利视线嗖的下钉在他俩身上。
  她都不用特意转头去看,都知道视线的主人源自哪个。
  心道,果然还是小眼聚光啊。
  一杯茶见底的时间,也就到了去上书房西偏殿授业的时候。
  新来的一干人等殷殷切切的目送他们离去后,就开始交头接耳的问,他三要去哪儿,干什么去。
  上官横眉一竖:不得喧哗,肃静!
  众人忙闭嘴噤声。
  今日授业与往常无异,一切顺利。
  晌午时分,三人离开西偏殿,同往翰林院而去。
  说起新来的那些人,鹿衡玉面上既是激动又是唏嘘。
  没想到还有同朝为官的时候,我还以为咱们这些同年皆道心破碎,失了为官的心气呢。
  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得以金榜题名,若不入朝为官让满腹才华得以施展,那岂非对不住从前那些寒来暑往的苦读?陈今昭其实也料到,她的这些同年入朝为官是早晚的事,若无此心思,这两年他们又何必滞留京都迟迟不归乡?
  当年,他们一时气血上涌,对平帝授予的官职辞而不受,在蹉跎了两年光阴后,想来心中皆多少有些悔意。
  如今上位者既肯递梯子,那他们焉有不接的道理。
  鹿衡玉递她个怜悯眼神,罗行舟也来了,以后你可要小心着些,莫要让他逮着错处大放厥词。
  陈今昭头痛捂额,我怕他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来新人了,那值宿卯册是不是也要更新?
  别期待了,值宿人员需编修之上,他们只是庶吉士。
  呔,忘记这茬了。
  提起值宿,陈今昭心下发沉,明个就轮到她夜里值守了。
  但愿一切顺利才好。
  下值时,因为鹿衡玉今夜要值宿,所以在与他道别之后,陈今昭就想着招呼着沈砚一同离开。哪知一回头,沈砚人就不见了。
  四顾环视,这才见到窗外他那健步如飞的身影,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串尾巴,或追或赶或围拢他周围,争先恐后的说着话。
  沈兄!当年殿试我就在你身后,你现场所作《清风赋》,我都能倒背如流!
  沈兄,我是平阳候府的罗行舟,你记得我吗?我、我差点跟你并列一甲的啊!
  沈兄,这是愚弟拙作,兄若有空可否帮忙赏鉴一番?
  沈兄
  陈今昭瞠目结舌,同样见到这一幕的鹿衡玉也目瞪口呆。
  第49章
  东街沈府门前,沈砚迎了沈家族老进了府邸。
  是夜,沈府书房灯火幽暗。
  族老看着沈砚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听出族老话里的不满,沈砚也只是静听不做辩驳,为官两年时间里,无论是族老们抑或是他的父亲,对他的行事就未曾满意过。你父亲在淮南任上,不便前来,所以此月中旬你那弱冠之礼,由我及你几位叔父来为你操办。
  沈砚抬袖,劳几位长辈挂怀奔劳,砚不胜感激。
  族老不去计较他那疏离的语气,少年人总是一腔愤懑与倔强,时间会教会他成长的。
  我大概会滞留京中半月,这期间会尽力为你奔走,力求让你的官职再提一阶,少说也提至詹事府少詹事。如此,便有资格担任皇子师,才能推进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想起城府深沉的那位,族老又提醒道,莫要走漏风声,只需表露外放出京之意即可。届时,我亦会安排人上书奏请将你外调,以消那位的疑虑,如此反能令他安心将你留在京中任职。更何况,我听闻那位本就有擢升尔等三杰之意。
  沈砚沉默少许,问了句,如果那位当真将我外放,那又当如何?
  那自有旁的人顶上。族老停顿,突然问他,听闻你与其他二杰甚是交好?
  沈砚脸色一变,眼神变得警惕:他们二人不会参与其中!
  族老看他一眼,不甚在意,如果沈家顶不上,自会有其他世家来顶。
  沈砚忍不住问了句:为何非要我沈家来打头阵?
  因为只有我沈家有麒麟子,趋近枢要!族老的语气不知是骄傲还是无奈。他叹口气,又望向沈砚,无不语重心长,阿砚,此环至关紧要,若不能与宫里搭上线,湘王那边将师出无名,必受掣肘。
  非要如此?
  非要如此!族老的话不容置疑,成武杀功臣、抄豪强、灭世家,对文武百官更是动辄则咎,剥皮萱草、砍头杖杀都是常事,堪称刻薄苛暴!你如今趋近枢要,倒是偶尔得以面见王驾,那据你所观,那人可是否有那成武遗风?
  见沈砚无声沉默,族老冷笑,往近了说,他入京杀的那些王公巨擘一本厚册都数不尽,往远了说,西北的那些世家大族,这十年来可没少被他杀得四处逃窜。阿砚,他如今尚未对吾等世家痛下杀手,不过是刚入京师根基不稳罢了,待到来日时机成熟,你以为他会放过吾等?身为沈家嫡子嫡孙,你可要坐视沈家的覆灭?
  沈砚怔怔坐着,不言不语。
  族老面色缓和,你且放宽心,那位以为凭借兵强马壮就能开罪世家大族,学那成武抗衡天下世家,那是做梦。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吾等齐心协力襄助湘王,不远的来日定会将那位赶回他的西北巢!那时论功行赏,阿砚你必得首功,吾沈家也必会再进一步,世代显荣!
  说到最后,族老的语气激动,满面红光,好似当真见了来日沈家无上荣光的场景。
  沈砚却只觉似有巨石重重压在胸口。
  在听到族老说到要他与几个世家女相看联姻时,他直接起了身,打断对方的话,其他的我做不了主,但婚姻大事,我想我还是可以的。
  族老遂止了声,没再继续相逼。
  清早宣治殿前点卯过后,陈今昭与鹿衡玉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沈砚带着一溜的尾巴疾步而去。鹿衡玉啧啧两声,果真是状元的牌面啊。
  对了今昭,我听说沈砚的弱冠之礼将至,昨夜他的本家族老来京,应是就在京都做主替他操办。
  陈今昭还真不知此事,闻言还很是惊讶,那他弱冠之礼具体是什么时候啊,届时他肯定是邀咱们同去的,可别来不及去给他准备贺礼。
  鹿衡玉也不确定,不是此月就是下月,左右不会是腊月罢。等回头问问他
  陈今昭想到一茬,又问,怎么是他本家族老主持操办,他父母双亲呢?
  眼神小心扫了眼四周后,鹿衡玉才小声道,我听说他父亲还在任上,估计过不来。他母亲好似是常年卧榻,身子不好。
  陈今昭想起沈家的家风,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言。
  进了翰林院,两人便见他们的位子上挤满了人,这群人围着中间的沈砚,或是送端砚湖笔,或是送诗赋文章,甚至还有送折扇、印章、香炉、茶具等等,总之将对方那张本还算宽敞的案面堆放得满满当当。
  而中间的沈砚闭眼揉着太阳穴,不住的吸气呼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奈与痛苦。
  他俩人走过去的时候,这些人还在你争我抢的说着话,完全将两人无视。
  陈今昭轻咳了两声,又重咳了两声,见还是无人搭理,更无人自觉的让座,遂提高了嗓惊呼了声,上官来了!
  此话刚落,这群人就嗖的下四散而去。
  陈今昭暗笑,正要丢给鹿衡玉个得意的小眼神时,却乍然对上殿门口处上官瞪来的一眼。
  上官莽着脸走进了殿,路过陈今昭的身侧时,又对她狠瞪来一眼。陈今昭手忙脚乱的翻开书卷,脑袋深深的埋下,低低垂着眼神不敢乱瞥。
  左右两人偷看眼她,皆忍俊不禁。
  这一日,对于新来的那批文官们来说是难熬的,因为自今日始上官开始给他们分派公务了,那么厚厚的一摞公文当真是看得他们眼都直了。他们也就昨日刚来而已,连具体的政务流程都不算太熟悉,就要承担如斯繁冗公务了?
  况且,他们现阶段的主要职责不是只观政吗?
  他们欲哭无泪,可他们也别无选择。
  一整日下来,繁重的工作将这群热血青年熬成了霜打的茄子,待下值时一个个蔫哒哒的,再没了大清早时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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