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但左碧君仍然沉着脸一语不发。
  风的方向被白玫挪到她那里,白玫看够了她生气时的模样,终于笑着站了起来,拿你没辙。
  她走到橱柜前,从橱柜取出来了一个造型并不算多漂亮的蛋糕,上面点缀着些许蓝紫色的果子。
  不是我这些天不理会你,这几天在忙着给你准备惊喜。
  左碧君怔住,脸上的愤怒瓦解,被白玫牵着坐到了桌边。
  白玫划亮火柴,把蛋糕推到了左碧君面前,柔声说:鲜少看见你生气的模样,倒也新鲜。你会生气了,冲我发脾气,这没什么不好的。
  左碧君低声说:可你比我小许多。
  白玫轻声说:也就三五岁,不当一回事。多少人活到五六十都不如稚龄孩童通透,我出生在贫穷窝,你生长在黄金台,千娇万宠着长大,自然和我不同。
  平日里在那些豺狼面前装的还不够?在我这总能放松些。
  左碧君抿着唇,脸上露出点腼腆的笑。
  白玫趁机说:我惹你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为着不让你发现,我可瞒的你好苦。尝尝看,西洋来的果子,没核,冰镇过,酸酸甜甜的,倒也爽口。
  一个小蛋糕两人分着吃完,一阵微风拂过,左碧君放下筷子,抿了口水后才说:瀚海马上要乱了。
  白玫点头,眉宇间也带着愁容:城里的日本人变多了。很多太太出席的宴会增多,回来后都在说日本人。军|官开始四处敛财找退路,下层越来越乱,外面的战火也越来越多。
  两人对视一眼,蛋糕甜蜜的余味已经消失,徒留了满面的忧心忡忡。
  白玫将目光望向那个价值不菲的风扇,动荡时局下,唯有金条、枪|械才是永恒的流通货币。
  她吩咐一声:稍等我片刻。
  再次起身,从衣柜的暗格里取出一把枪来,递给了左碧君。
  我们要等,等到他们开战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才能离开。白玫说道。
  这份价值连城的秘宝引人觊觎,只有开战时,瀚海市统战站长才能无暇他顾,这也是她们唯一逃离的机会。
  左碧君将枪收了起来,承诺一般的说:我定会送你安全离开。
  她说完,上身前倾,楼住了白玫纤细的腰肢。
  怀中的少女穿着素净,勾勒出极完美的身形。
  左碧君难|耐的动了动,听着窗外吵人的雨声,说:雨下的很大,有人跟我,我今晚留下,可以吗?
  她抬起头,目光渴求的望着白玫。
  冒雨送风扇,留下庆祝生日,简简单单的饭菜,再留下过一夜。
  没有比这更能迷惑敌人视线的事了,她们两个如同真正的、坠入了爱河的两个女人。
  于窗边,左碧君仰起头,几乎痴迷的望着白玫美丽的脸,说:有时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找了许多借口,找了许多理由,都不过只是想抛开世俗,目的是和你放纵一夜。
  白玫讶然,却依然浅笑着说: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是监视你我的人逼迫,你只是喜欢我。正相反,第一次,分明是我引诱了你。
  左碧君终于藏不住心思和渴望,仰起头吻了上去,去啄她肖想已久的红唇:可我期待已久,心甘情愿。
  然而风雨欲来,无家可归的流民、孩子日渐增多,城内暴乱频发,一切都昭示着,要乱了。
  镜头缓缓升高,对准了天空浓黑的乌云。
  一阵极快、极亮的闪电过后,雷声滚滚而来,最终定格在斜织的暧昧雨线。
  费鹤鸣松了口气,喊:停,过!
  陆嵬这才和黎数分开。
  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黎数被她吻的鲜红欲滴的唇,仓促的避开了视线,哑声问费鹤鸣:今天是不是可以收工了?
  费鹤鸣嗯?了声,然后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可以了。
  黎数在室内静坐着,没急着离开。
  屋里其实还是很潮热,这是一个故意做旧的老楼,到处都是木质的材料,偶尔会出现咯吱的声响。
  桌子上的那个蛋糕,是黎数今天一早就被拉起来,在酒店的后厨做出来的。
  用的时间其实不算久,因为材料都是现成的。只是先试了几个,然后才到拍摄场地,单独拍了做蛋糕的镜头。
  黎数想起了两年前订给陆嵬的那个蓝莓蛋糕,陆嵬应该是没有机会吃到的。
  那家店的蛋糕是现做冷藏,等陆嵬回到家,恐怕也早就不能吃了。
  或许留下的垃圾也会被清理走。
  她又望向了桌子上那个已经被征用的风扇。
  那时候她在一个山里拍戏,当地的农村地处偏远,也带不动什么大功率电器,想要安装空调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地也没什么住的地方,她和陆嵬还是照例借住在老乡家里。
  但晚上实在热的无法入睡,黎数辗转难眠,只能一次次的冲凉,又用扇子扇风,直到身体到了极限,才能疲倦的睡去。
  第二天她照常出工,那天同样下了雨,气温还没能降下来,暑气就先上来了。
  铺天盖地的潮热几乎要把人蒸熟,扇子带出的轻微风力让剧组十几号人一瞬中暑,黎数也不幸中招,当时躺在床上,只能靠藿香正气水续命。
  陆嵬是下午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她的鞋已经被泥巴裹满了,过多的泥巴被她跺脚跺掉,而后把鞋脱在外间,踩着拖鞋进了门。
  她沉默着把一个风扇拿出来,一路小心的护着,浑身湿了大半,但风扇滴水未沾。
  那个风扇被黎数带回了鸿景苑,一直用到不能再修。
  黎数终于起身,走到了费鹤鸣身边,不出声的坐下。
  费鹤鸣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黎数和费鹤鸣挨得极近,愈发觉得,两年多的时间,费鹤鸣的身板越来越小了。
  老太太的手枯瘦,笔下的字却遒劲有力。
  黎数看她写了一会,连笔字很多,除了费鹤鸣本人以外恐怕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
  听她问了,黎数搓了搓手指,才说:这场戏,是小黎数嘴上打了个磕巴,反应极快的改口:是陆总负责写的吗?
  费鹤鸣想了想,说:算是吧。这段内容,对于白玫和左碧君来说重要,但对于观众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甚至会有不少观众会觉得在凑时长。
  但这部分对于左碧君和白玫来说,这是她们两个人唯一幸福的时光了。
  黎数苦涩的笑了笑。
  你们俩后面就要杀青了,我把这段戏特意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冲击一下你们的感情,把你们两个的杀青戏给我立住了。
  拍的内容多,但不代表留的内容多。
  黎数心里也知道,于是嗯了声,抿了抿唇,想到冒雨送来的风扇,想到那个没能吃到的蛋糕。
  想到了陆嵬手腕上陈年的旧疤。
  黎数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说:戏里左碧君原定的结局,改了吗?
  改动左碧君原定的结局,是刚刚定下的事情,目前还没人下发。
  费鹤鸣惊讶于黎数的嗅觉和敏锐,以为她是从现在拍摄中的蛛丝马迹中猜到的。
  但凡事不能说死,费鹤鸣就说:有改动。
  黎数又问她:白玫现在没有爱上她,只是动了心。那以后呢?以后爱上了吗?
  费鹤鸣反问:你觉得呢?你才是白玫,你应该比我清楚。
  最后一句话在唇边翻滚了半晌,黎数终于从唇缝中挤了出去。
  左碧君呢?她知道吗?她是怎么想的?
  她知道,或者说,她认为白玫不爱她吗?
  费鹤鸣笑了:这你应该去问左碧君,而不是问我。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vip】
  黎数甚至不用问。
  陆嵬前不久才哭着问她,说:我有时候真的想问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你到底真的在乎过我吗?
  当时她没有给陆嵬回答,因为她当时没打算和陆嵬有以后,所以不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和陆嵬之问分不出谁对谁错,都各有理由,都各有苦衷。
  黎数只是觉得,她们两个不适合再在一起。
  但最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高悬半空始,黎数不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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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天气凉了下来,因为剧组已经有很多配角陆续杀青,所以楼下总是很热闹,隔三差五的喝酒聚餐,为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合作的日子叹惋。
  今天楼下吆喝着要送的人林辰星。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知道已经要走了,在楼下来者不拒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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