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楚川有些不放心:“此处不知道还没有藏着行尸,万一碰上了可怎么办?”
  旁边,坐在大石上一言不发的齐阙开口了:“放心,此处已经排查过了,很安全。”
  楚川并未见过齐阙,只是看这瘦弱的少年眉眼沉郁,透着几分孤傲和精明,便先提起了警惕。
  这人,貌似不是好相与的。
  齐阙像是没察觉到楚川对他升起的戒心,他此时半抱着已经熟睡的小寻,眼神落在渐渐明亮的天边,面色难看了几分:“已经过了三日,若今天在午时前赶不回去的话,本次药师大会的参赛资格,会被视为自动放弃。”
  楚川:“啊?药师大会,竟是今天比赛吗?”
  他看向对外界无知无觉、盘腿打坐的司辰欢,喃喃一声,“可司酒的情况,恐怕来不及吧。”
  齐阙看向了云栖鹤。
  云栖鹤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司辰欢变得苍白的侧脸,微微皱了下眉。
  齐阙从他的反应中,知道了他的选择。
  他心中一哂,从储物戒中拿出自己一件大衣,扑在平整的石块上,将小寻轻轻放了上去。
  “先说好,若是司辰欢还不醒来,我会先提前去参加比赛。”
  云栖鹤看也不看他:“随你。”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要想一想,这乱葬岗一事,该如何轰动仙门呢?”
  楚川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细想他口中的深意。
  虽然药宗这事确实做的不人道,但那可是药宗,他竟然敢挑衅威名吗?!
  云栖鹤这才将眼神分给了他,没有丝毫温度:“你想做什么?”
  -
  天光大亮,日头攀升。
  白落葵在装饰华美的房屋中描眉。
  一青衣人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转出。
  白落葵头也不回,仍旧仔细描摹着柳叶似的长眉,嘴中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青衣人:“已提前埋下了灵藤,随行弟子和难民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此事不光彩,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最能保守秘密的,自然是死人。
  那些因为接了宗门小姐的任务而兴高采烈的外门弟子,恐怕至死都不知道,他们参与的是能撼动整个仙门根基的大事。
  倒映在水银镜中的清冷美人闻言,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她放下纤纤玉手,似是极为满意自己画出的眉,直直端详好一阵,这才轻轻笑出声。
  只是这笑容有些扭曲,透着点难掩的妒意:“苏幼鱼啊苏幼鱼,让你跟我争,谁能想到堂堂世家小姐,竟沦落到跟贱民死在一个乱葬岗?!”
  青衣人等她笑完,这才小心翼翼道:“苏幼鱼被俘后,有人去义善堂打听过她的下落,那边的弟子自作主张,将来人擒了和苏幼鱼一起送去了乱葬岗。直到现在属下才听说,那人是鸿蒙书院的少主……”
  青衣人的话被迎面砸来的水银镜打断。
  他不敢躲,任由镜子砸到额角迸裂开来,锋利的碎片划破脸颊皮肤,流出一道殷红血迹。
  “花虞那疯婆的儿子,你们怎么敢动?!怎么没人来请示我?”
  青衣人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敢轻轻开口:“当时小姐刚见完白师兄,情绪比较激动。”
  情绪激动还只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自那天得知文京墨竟亲自教导一个少年炼丹,并且还为了对方而警告自己后,白落葵一回来便毁了整座房间。
  自然是没有心情听弟子的请示的。
  白落葵倏地沉默了。
  在这死寂的气氛中,青衣人大气也不敢喘,保持着俯首听命的恭敬姿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许久后,白落葵咬牙切齿道:“事已至此,去把和鸿蒙书院少主来的人尽数杀了,一个不留!”
  在她印象中,那少主似乎名叫楚川,想到第一轮考核时,身穿白衣、相貌非凡的少年,白落葵难得觉出一丝可惜。
  不过之后,想到跟在他身边的司辰欢,白落葵眼中微动,觉出似乎不也全是坏事,至少有了一个理由,将那人也一并除去!
  青衣人并不知道白落葵的误会,只是为自己能保住一条小命而庆幸。
  只是还有一件事……
  白落葵眼神冷冷扫的过去:“你怎么还不走?!”
  青衣人听出她话中藏着的不耐,心头一颤,下意识道:“弟子这就退下!”
  罢了,不就是这次押送队伍中少了一人,好像那人还是什么乌府的上门女婿。
  一个普通贱民而已,用不着来打扰小姐……
  白落葵私下如何扭曲,到了明面上,依旧是那副端庄清冷、仙气飘飘的女修形象。
  此刻日头高挂,只差半柱香时间便到午时。
  她站在那座描金涂红的高台上,台下等待着百余名通过第一轮考核的药修。
  此刻广场四周早已布下能承担开启秘境的大型法阵,镶嵌的上品灵石密密麻麻,在日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让周围看客无不咋舌,感慨药宗财大气粗。
  白落葵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眼神在那群药修中一扫而过,只看见了一身麻衣、有些眼熟的少年。
  怎么只来了一个?那个叫司辰欢的,竟然没来?
  同样疑惑的,还有酒楼高层包厢、时刻关注情况的药宗长老。
  “那红衣小子,竟还不来?”
  第一轮考核时,司辰欢从废丹炉中仍然成功结丹一事,成功引起了药宗长老的注意。
  加上有文京墨在旁,他自然出声询问。
  文京墨也皱了皱眉,敏锐察觉出司辰欢那边出了意外,但有长老在侧,他不便离开,只能耐心道:“可能有事耽搁了。”
  “药师大会何其重要,竟能被琐事绊住脚”,长老多了几分不悦。
  文京墨不再开口,只暗自期待他们快些来。
  要不然自己的辛苦指点,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日头移到了正中,代表比赛开始的线香即将燃到底部。
  白落葵始终没看到那抹红衣。
  她有些遗憾,本来还提前给司辰欢准备了些“礼物”的,没想到这人竟不来参赛?
  莫非是得知鸿蒙书院少主已死的消息,直接跑了?
  白落葵眼中划过几丝厉色,决定等主持比赛开始后,立马传讯弟子,安排拦路截杀。
  她思索中,最后一点线香燃作灰烬。
  庄严钟声响彻云霄。
  在那钟声幽长的余韵渐渐消散时,白落葵开口宣布:“比赛……”
  “等等——”
  天边一道影子疾驰而来,因速度太快,掀起的劲风挟着尘土,吹得在场众人抬手掩面,待放下衣袖时,便见他们身前多了两人。
  司辰欢收起花逢君,他此刻面容依旧苍白,身上是新换的绛红衣袍,内里白锻如雪,因没来得及戴上束腕,衣袍宽大的衣袖散开,在落地一瞬灌满了风鼓胀起来,而后缓缓垂落。
  他扫了一眼周遭惊疑不定的眼神,抬了下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开始吧。”
  他在距离午时的最后一刻钟醒来,只来得及换去一身血衣,便紧赶慢赶御剑而来。
  司辰欢在第一轮考核时的表现可谓石破天惊,通关选手几乎都认得他,并将他错认为了强敌,当下有人开口:“你们迟到了,按照规定不能参与考核!”
  “就是,药师大会何其重要,岂容尔等如此轻慢!”
  ……
  不满声纷纷响起。
  司辰欢抬手,指着高台上摆放的香炉,在微风中,最后一点冒着火星的灰烬这才彻底消散。
  “这香现在才彻底熄灭呢。”
  众人一时语塞,之后忙道“强词夺理”,“线香早就灭了,已经过了午时!”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广场躁动起来。
  司辰欢并不在意这些药修的聒噪,他就是踩着时间点来的,于情于理都不至于被退赛。
  只是,他有些奇怪地往上分看了一眼。
  现场闹成这样,怎么主持人也不说一声?
  这一看,才发现高台上的白落葵面色难掩惊诧,直直瞪着自己……身后的云栖鹤。
  司辰欢往旁边挪了挪,确定白落葵正是一眼不错地盯着云栖鹤,有些纳闷,朝身后人努努嘴。
  喏,看你呢。
  云栖鹤看他嫣红的唇瓣,手指一动,借着他宽大的衣袖,碰了碰他冰冷的手。
  然后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已经回过神来、着急掩饰的白落葵,很轻地蹙了蹙眉,对方怎么像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出现在这?
  此刻的白落葵才是真的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说鸿蒙书院的少主楚川已经死了吗?!
  难道,千丝藤竟然没有弄死他?可他怎么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押送的弟子和难民又怎么了?
  白落葵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同文京墨走近的司辰欢身上,并不知道云栖鹤顶替楚川身份来参赛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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