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所以边煦故作自然地撇开目光,随便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在家挨骂了。”
“别装了,”方笑贻心平气和,也是杠精,“你看着快气死了。”
边煦瞬间横他一眼,更来气了:还不都怪你。
“是气啊,”边煦含沙射影道,“我把谁都没办法。但气不死的,你玩去吧。”
说着边煦双腿发力,刚准备站起来,回寝室去了。
方笑贻却朝他这边一撑下巴:“你想把谁,怎么办嘛?”
边煦已经起来了一截,可接到他那个微微斜着扬过来的眼神,忽然又顿住了。
因为它看起来,有点温柔。
边煦目光忍不住一晃,但心里却更加恼羞成怒:他想办的人,还来给他出谋划策了,真是好一个直男轻轻一撩,害人!
于是边煦又坐回去,背靠着墙,盯着他说:“家务事,你也管?”
“管不了,”方笑贻说,“只能吃瓜。”
吃到最后噎死你,边煦没好气道:“滚蛋。”
“嗨,没瓜吃,”方笑贻说着,伸手往桌子里一掏,哗啦啦地抓出把东西来,“那吃点零食吧。”
边煦看他手指在自己桌上一松,落下一堆五颜六色来。
硬糖、软糖、麦丽素、牛肉干等。
边煦看了眼这堆东西,又去看他,脑中冒出一个假设:“你这是……在哄我吗?”
“不是,”方笑贻边说,边扒了下零食,“我在哄我的眼睛。”
别人没看他,也说没哄他,但边煦心里那片失落的褶皱,忽然就被熨平了些许。
然后,他有点心情抖机灵了:“你这一晚上,没少偷看我吧?把眼睛伤成这样。”
“想多了,”方笑贻挑到颗绿色的糖,腾出眼睛来看他了,“你根本不用看,i往这一坐,就蹭蹭地放毒气,我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你没看,你把刘丞丞都毒到讲台上去了。”
刘丞丞根本不用毒,而唐悦也没看出什么。
就他这啊那的,边煦顿了下,试探道:“我不高兴,你很在意吗?”
方笑贻确实是在意的,出于自然和本能。
可边煦这么一问,他却忽然愣了下,为对方那种问法、语气和眼神所综合出来的微妙和异样,而感到空白。
一瞬间,定住的目光、凝固的大脑,悸动的磁场推动着不开窍的,暧昧便寻缝觅隙的,钻进了空气里。
嗡嗡嗡——
手机震起来的瞬间,两人才像被时间释放了,一人一边地撇开了眼帘。
边煦心里是一阵忐忑:自己是不是有点露骨?被他看出什么来了?
方笑贻却只有更迷糊:自己刚刚鬼迷心窍了一样,到底在看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只有印象很清晰:看太久了好像,有点、有点古怪——
所以,这电话来得刚好。
方笑贻没事找事似的,丢下糖,就去摸手机了。
来电人是陈文宣,但说话的人却是谢恒,方笑贻接通开了免提。
对面闹哄哄的,谢恒的语气也很恼怒急迫:“老板、煦总,你俩人呢?!”
他俩……
方笑贻看了边煦一眼,本来是想交换一个反省的眼神。可是这货正在旁边撕糖纸,撕还是自己刚刚拿的那颗青葡萄糖。
这个糖挺懂事,只剩一颗了。
边煦刚撕开,见他在看,迟疑了半秒,就托着糖纸,往他嘴边送去了。
可方笑贻哪有嘴来吃糖,赶紧把头一瞥,回了电话:“我俩还没到,咋了?”
“诶呀服了,就你俩最能磨叽,”谢恒无语死了,“赶紧来,出事了!”
方笑贻目光一抬,登时跟边煦撞了一眼。
边煦本来没想去的,可眼下忽然就改了主意,偏头对手机说了句:“马上来,挂了,有事发语音。”
说完右手戳了挂断,挂完抬起头,同时左手继续往前,把那颗糖抵到了方笑贻的下唇中间。
“来,”边煦视线从他唇上擦过,一边观察,一边又回避,“吃了就走。”
方笑贻唇面被轻轻一碰,下一瞬,糖的香氛熏进鼻腔,浓得他简直不敢张嘴。
吃也奇怪,不吃好像更奇怪。
反正就是,不自在。
但方笑贻最后还是吃了,一边起身,把头放平,再伸手在边煦手背上一托。这样就不用脸对脸了。
然后,为了挥散那种扭捏,方笑贻含住糖后,立刻把它推到了右边,说:“你自己吃不行吗?这个是这一把里最好吃的。”
边煦心知肚明,他一开始就是准备自己吃的,这会就是马后炮。
但他看方笑贻站起来,右腮那里鼓个小包,没他正常的时候标致,但有一点点陌生的可爱,就看了眼包装纸,是个棒子产的青葡萄糖,又把它和进零食堆里,一把揣进了桌子里。
“好吃你就多吃点,”边煦站起来说,“走吧,班长要冒烟了。”
谢恒确实在冒烟,在发给方笑贻的语音条里面。
[文][13s]:我去他某个阴暗生物的大爷!居然把我们举报了沃日!太贱了无敌了,我要知道是谁,我要套麻袋打他!
[文][9s]:我手机、我弄的麦和小音箱,还有别的装备,全被政教处的老师收走了
[文][6s]:现在还有老师在文化石那块守着,有人过去就赶,没得搞了,我心态崩了
方笑贻也是没想到,这种一次性、闹着玩的活动,也会有人举报。
而谢恒越发越沮丧,他对这活动投入了不少激情,失望起来也强烈。
夏夜的晚风有点闷热,两人狂奔过教学楼前面的空地。
方笑贻叫谢恒去跟老师沟通看看:被举报的原因和老师没收装备的理由。
收了手机,又跟边煦在路上呼哧带喘地拌嘴。
“卷王,想办法。”
“你是班长钦点的救命稻草,你上。”
“你丫就会叫别人上。”
“……”
边煦确实是这样,因为他原先对这种在学校里花式装比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学校里没有他在乎的人,多刷点卷子考几分,那个彩虹屁,他压根用不完。
但是现在,他有了。方笑贻对他无动于衷,边煦心里就很在乎。
可他专门都去剪头了,还剪了个挺贵的,方笑贻压根没有反应。
是因为自己不够帅?边煦心想:不温柔体贴?没有人格魅力?还得专门耍一耍吗?
于是又跑了七、八步,方笑贻听见他忽然喊了一声。
“方笑贻。”
“嗯?”方笑贻扭头看了下他。
“要是这个晚会搞不成了,”边煦也转过头来看他,“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方笑贻咽了口糖水,说实话:“还好吧,我应该没啥感觉。”
边煦说:“可它不是你策划的吗?”
“我策划啥啊,”方笑贻笑了下,“我就是那么一说,什么都是谢恒他们弄的,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没有表演,也没有想去看的人。
青春璀璨盛大,但他的心,有点少年老成。
*
边煦本来想说:怎么会没关系呢?
那天晚上,他俩私下讨论的时候,他不是发了很多个“笑死”、“哈哈哈”的表情包吗?然后自己,也在等他涨完粉后,开心的样子。
可一转眼,又看到路灯光里,他飞扬的发丝下面,隽秀的侧脸上都是阴影。
有五官本身的、树叶的,大概还有别的东西的。
那个画面,忽然就让边煦感觉到了心酸:命运不心疼这个人,但是他会——
于是方笑贻跑着跑着,忽然被他拉到了校道中间。
他还以为边煦要干什么,结果等了会儿,什么也没有,方笑贻就懵了下:“……那个请问,我们专门从路边上跑到路中间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在这里,他脸上会变亮。
但边煦说:“还是跑。”
方笑贻心想,他可能是个什么天才,天才就是古怪的,但嘴上又没忍住:“……你好像有点那个大病。”
边煦笑了一声,在心里骂他:不知好歹。
3分钟后,两人跑到文化石广场前面。
这里沿着路边,聚来的人居然不少,他们沿着文化石围了个“冂”字形的边,有空手的、拿荧光棒的,还有带乐器的,正密切地窃窃私语。
而在包围圈里,谢恒的叫嚷也隐约可闻。
“……请问!什么叫是我们不听话?明明是你叫保卫拉扯我同学,他才会受伤的!”
受伤?谁受伤了?
方笑贻眼皮一跳,立刻扒开人群,钻了进去。
下一刻,就见谢恒斜对面那个穿得局里局气的男老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谢恒那几个瞬间集体躁动了。包括一贯面瘫的陈尧,脸都黑得厉害。
怎么搞的?
方笑贻跟边煦对视一眼,抓紧跑了过去。
这边,谢恒这下是真的在冒烟了,又气又急又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