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赖栗一直困惑。
  戴林暄真的喜欢他吗?喜欢这样丑陋的他?
  戴林暄会对他的身体产生性|欲吗,还是说只针对他的脸?也许只要脱光衣服,他哥看到这些狰狞可怖的痕迹后就会立刻萎掉。
  搞不好,同性恋都能不治而愈。
  不到一分钟,戴林暄就携带一阵急促的脚步回来了,他走到赖栗身后,咔嚓两刀剪掉赖栗头上的几撮头发,确定头皮没有沾染硫酸,他脸色勉强缓和。
  随后又扭开一瓶透明液体,倒在赖栗的脖子与肩膀上。
  “这是什么?”即便刚被人泼过硫酸,赖栗对于戴林暄的行为也没有任何应激或防备反应。
  “碳酸氢钠溶液。”戴林暄说完才意识到太书面,于是换了个便于理解的名词,“小苏打水。”
  它能中和硫酸。
  做完一切防护措施,戴林暄才突然静止了似的停下,浴室里顿时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西装革履的戴林暄站在浑身赤|裸的赖栗身后,呼吸不畅地扯了扯领口:“你刚刚扑过来做什么?”
  “干什么?”赖栗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你的意思是,让我站在那里看着你被硫酸泼?”
  他缓缓回头,目光不善地盯着戴林暄,仿佛他只要说一个是字,赖栗就能立刻抬手掐死他。
  “……”戴林暄抬手,似乎想碰碰赖栗肩膀上被硫酸浇到的地方,那里没有衣服的遮挡,红了一大片。
  可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妥,又立刻收了回去。
  这时赖栗才发现,他哥脸色苍白,指尖在微微发抖。
  遇事不慌、保持冷静地处理一切是戴林暄年少时就养成的优秀本能,可处理完后,某些情绪才像被暴雨淋过的野草,在荒谷里野蛮生长,肆意摧残着周围的岩壁。
  “哥。”赖栗转身捉住戴林暄的手,又强调一遍,“是稀硫酸。”
  “你是觉得自己身上的疤还不够多吗?”戴林暄仿佛没听见,“赖栗,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赖栗看着他。
  戴林暄呼吸一滞,听见赖栗用平静的语气说:“可是哥,你比一切都重要。”
  戴林暄久久无言,他抬手,先是捂住赖栗温热的嘴唇,紧接着又上移,蒙住更让人受不了的眼神。他用另一只手扣住赖栗的后颈,压向自己怀里。
  “小栗……”他哑声呢喃,“别这么跟我说话。”
  听出戴林暄话里汹涌的情绪,赖栗倏然一怔。
  “哥受不住。”戴林暄闭了下眼。
  两年前……准确来说是更早之前,戴林暄的感情就是从赖栗这样一句一句近乎“示爱”的话语开始越过亲情界限的。
  “我从你十岁开始养你,即便你后来长高长大,对我来说依然是个小孩,毕竟第一次养人,没有经验,不知道大部分小孩都会有情窦初开的时期……”这段话似乎没有说完,可戴林暄自顾自地略过了。
  “所以之前忘了教你的东西,我现在说。”
  “有些话其实比简单的‘我爱你’暧昧得多,不是对所有人都适合说,例如你刚刚那句带有强烈‘唯一性’的表达,很容易让人……”
  戴林暄顿了顿。
  “——误会。”赖栗的睫毛撩过他掌心,替他说出口,“我以前说过什么话让你产生了误会?”
  赖栗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只是对大多事情不在意,可只要和戴林暄相关,他就会本能地敏感。
  他撤开一步,把戴林暄重新盛进眼里,紧紧盯着,不肯放过他哥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
  至此,戴林暄终于确认,赖栗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失忆吗?
  不太可能,一点预兆都没有,又没受伤脑子也没被门夹。
  只能说明,那些戴林暄无法忘怀的言行,对于赖栗而言就和“早安、晚安,一日三餐”一样,是再寻常不过,说完做完就能忘的东西,不值得放在心上。
  至于那个晚上,大概只是一种另类的撒酒疯吧。
  怪他。没有教会赖栗亲情的边界感。
  他养大的孩子,他最该清楚啊……赖栗本来就和普通小孩不一样。
  他却自欺欺人地接受了“诱惑”。
  “叩叩——”助理敲了下半敞的门,“戴总,救护车到了,衣服……”
  “放门口椅子上。”戴林暄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不着寸缕的赖栗。
  赖栗感觉还凑合,不想去医院:“不至于叫救护车……”
  “稀硫酸一样能要人命。”戴林暄走到门口,把助理带来的宽松衣服递给赖栗,缓了语气说,“你先过去,我处理完这边再去陪你。”
  赖栗一边穿一边问:“有人报警了?”
  戴林暄嗯了声:“警察应该要到了。”
  赖栗微微垂眸,藏起眼里的狠毒。
  最好祈祷在局子里待久点,别落到他手里。
  赖栗出去的时候,警察已经拷上了泼硫酸的人。这人好像不知道怕似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烙在戴林暄身上,仿佛戴林暄身上真的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
  “老曾!”院长痛心疾首道,“你在我们这工作两三年了吧,还不了解戴总的人品吗?你说那种话有证据吗!?”
  老曾咬着牙帮说:“我亲眼看到的,还要什么证据?”
  本来正要离开的赖栗脚尖一转,捏着拳头就向老曾走去,旁边的戴林暄早有准备,一把捞过赖栗没被硫酸波及的腰,半推半按地带到救护车旁。
  “先去医院。”戴林暄说,“听话。”
  “你换批保镖。”赖栗脸色很差,几乎是强硬地要求,“现在,立刻。”
  竟然让一个携带了硫酸瓶的人走进福利院,成功靠近了戴林暄。
  “不怪他们,我没想到会有人在福利院里行凶,把他们都留在了外面,怕吓到孩子。”戴林暄顿了顿,握了下赖栗的胳膊,“以后不会了,我……哥保证。”
  他好像在说硫酸,又好像在说别的什么事。
  赖栗自然而然地想起浴室里的对话……不会再误会吗?
  救护车关上后车门,开始朝着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进发。
  赖栗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事。
  那个老曾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他说自己亲眼看到了戴林暄行不轨之事。
  这句话肯定是在放屁,他哥绝对不可能有那种癖好。所以只剩下两种可能,如果不是老曾近视八百度认错人了,就是他受人指使栽赃戴林暄。
  可没做过的事就没有证据,光靠老曾的信口雌黄并不能把戴林暄怎么样。
  要么,幕后主始再弄一个说谎的小孩出来配合老曾做伪证,要么,幕后主始的目的就不是送戴林暄坐牢,只是想毁掉他的名声。
  而戴林暄名誉受损对近期最大的影响,就是集团董事会票选。
  但不想戴林暄成为新董事的人太多,可以说戴家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戴翊。
  “哥哥。”
  赖栗猛得回神,才注意到救护车还有个孩子,是之前离戴林暄比较近的那个结巴小女孩。
  当时角度问题,加上她第一时间被戴林暄推向了旁边的志愿者,所以并没有被硫酸殃及。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她一起到医院做个检查。
  “疼,不疼?”小女孩拿出一颗糖来,“给你,吃。”
  赖栗没要,冷漠地拒绝:“我不吃。”
  “小栗,哥哥。”小女孩看着他,恍然地一拍手,一脸天真地往外蹦字,“你是,是不是,又,忘记,我,名字了?”
  第23章
  “我叫,牙牙。”检查结束的小结巴来到病房,拉着赖栗的手悄悄说,“这次,可不能,忘了。”
  赖栗没应声:“不要告诉别人。”
  “知道。”牙牙乖乖点头,“你上次,也这,这么说。”
  赖栗让陪同过来的助理把牙牙送回福利院,自己给经子骁发了条消息。
  “伤哪儿了我看看!”经子骁风风火火地闯进病房,看清赖栗的表情瞬间掉头就走,“你心情看着不太好啊,我改明儿再来……”
  “明天我就出院了。”赖栗不容置疑道,“坐。”
  经子骁叹了口气,回头磨蹭到床边。他了解赖栗的臭毛病,并没有上手,只是探头看了眼赖栗的脖子:“好像不是很严重?”
  赖栗这会儿穿的大领t恤,防止布料触碰到灼烧的皮肤,也方便上药。因此,他肩上与锁骨上的伤疤几乎一览无余。
  经子骁视若无睹,问都没问一句。
  赖栗嗯了声:“医生说我哥应急措施做得好,没来得及溃烂。”
  经子骁啧了声,早已习惯赖栗三句话离不开哥。
  他走到床另一边坐下,确保病房门在自己的视野里:“是贺书新报复你?”
  “不是冲我。”赖栗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带着刻薄的不屑,“贺书新没这个胆子。”
  经子骁了然,贺书新没能力把这种事策划得天衣无缝,事后一旦被查出来,就算戴家不能拿他怎么样,赖栗也一定会把他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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