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戴林暄没拒绝,只是说:“再过段时间,股东大会过后应该就没这么忙了。”
赖栗顿了*一秒:“戴林暄,你已经需要用‘等有空’这种敷衍的理由应付我了吗?”
“不是敷衍,真的忙。”戴林暄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晚饭吃了吗?”
赖栗:“没有。”
戴林暄问:“准备吃什么?”
赖栗平静道:“没胃口,不打算吃了。”
戴林暄好脾气地问:“为什么没胃口?”
“因为贺寻章都不会这么应付贺书新——‘再过段时间,应该不会这么忙’。”赖栗吃了枪药似的,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女人,“饿不死,挂了。”
对方放下一杯咖啡,笑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赖栗关掉监控录像,摘下耳机:“能开始了吗?”
女人的胸口挂着一个工作证——心理咨询师:徐徽。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年轻人:“刚才是和对象打电话吗?”
赖栗抿咖啡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
“我没听到什么,刚才路过外面看到了你表情。”徐徽指了指玻璃墙,“电话那头的人应该很特别?让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赖栗油盐不进。
“不太好描述。”徐徽没具体说,转而聊起正事,“我这里真开不了抑郁证明,量表不能说明什么,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一个详细诊断。”
这是赖栗第二次来这儿,上次做完量表就走了。
“没有诊断书不能咨询?”
“当然可以。”
赖栗往后靠向沙发,似乎在思忖怎么开口。过了会儿,他撩起眼皮:“我最近总是睡不好。”
徐徽顺着他的话问:“具体是什么表现,入睡困难还是睡眠太浅?”
“入睡困难。”赖栗说,“每晚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
徐徽问:“梦多不多?”
赖栗顿了下:“还好,基本醒来就忘了。”
“这很正常,大部分人都记不住梦。”徐徽继续问,“还有其它症状吗?”
“食欲不振。”赖栗拧了下眉头,“比如八个饺子,我能吃半个小时。”
徐徽问:“是正餐吗?吃得有点少。”
赖栗嗯了声。
徐徽没妄下断定,问起了别的:“平时工作或学习忙吗?”
赖栗说:“很忙。”
徐徽温和地问:“忙完之余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她听面前的青年描述着日常生活,每天都醒得很早,起床后会选择运动一小时,简单地做个早餐,吃完出发去公司,一忙便是一天。
晚上回到家里,时常会坐在沙发上出神,想了什么也记不住,等回过神半小时就过去了,然后吃一颗安眠药入睡。
赖栗一口气说完,盯着咨询师的眼睛:“这符合抑郁症状吗?”
徐徽摇摇头:“不好说,大多数抑郁患者都不怎么喜欢运动,并且普通人也可能有睡眠障碍,这不是抑郁专属。”
赖栗没说话,曲起手指抵着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徽端起咖啡喝了口,看了会儿面前的青年,又将杯子放回茶几上,笑着说:“如果想更准确地判断,最好还是让本人过来。”
赖栗猛地抬眼,目光冷冷地刺向徐徽。
“你刚刚描述的这些症状与你本人无关,不是吗?”徐徽温和道,“我不建议代为咨询,旁人观察描述的状态往往带有一定的主观性,不够真实。”
“……”
“你上次是为自己而来。”徐徽鼓励道,“不如我们今天也以你为主?”
这句话后,眼前的青年气场一变,一扫恹恹的状态,变得烦躁不耐,非常不配合咨询,一如上次来填的量表,完全胡编乱造,偏偏造得又有点水平。
你明知道他在应付你,却找不出逻辑漏洞和有用的信息。
三小时下来,徐徽只弄清楚了赖栗的初衷——他想休学,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咨询结束,徐徽起身相送:“关于诊断报告我真的帮不了你,单纯咨询我倒是还算专业。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留在这间屋子里,绝对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坦诚一点——如果还有下次。”
徐徽认为赖栗再来的可能性很大。
上次她就说过这边不判诊,可赖栗今天还是来了,替他人咨询被拆穿后也没离开,硬是坐了三个小时,说明确实有所诉求。
只是赖栗还不够信任她,需要时间建立良好的咨访关系。
最重要的是,比起赖栗代为咨询的对象,他自己的问题好像更大一点。
表面来看,赖栗就是一个性子有点冷、脾气不太好的公子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
徐徽觉得赖栗不对劲,纯粹是经验之谈。她做这行二十多年,和学校、精神病院甚至监狱都曾有过合作,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有时候并不需要什么明显的证据,一个眼神便会觉得怪异。
赖栗乍一看像个“正常人”,可她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随着接触的时间加深而越发浓郁。
“嗡——”
面前的青年掏出手机看了眼,烦躁不耐的面具突然破碎,闪过一丝真实的阴鸷,仿佛下一秒就会出门左转进超市买把刀捅人。
徐徽心里一动:“发生什么了吗?”
赖栗当然不会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匆匆。
*
云顶的vip包厢正进行着一场以风花雪月为主题的聚会,云集了小半个圈子的二代们。
这个场子大得像个厅,极有节奏的音乐鼓噪着耳膜,时不时会突出几道酒瓶盖迸开的“噗嗤”声,少爷们搂着陪酒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玩着游戏,有人在打人体台球,有人一边磨蹭怀里人的腿|根,一边谈笑风生。
戴林暄坐于酒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明明置身于喧闹中|央,却莫名有一股独酌的疏离感萦绕不散。
余光里,两道身影勾肩搭背地走来。
戴林暄勾起唇角,噙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白皙指尖虚虚拈着细长的酒杯柄,清透淡红的酒水悠悠晃动,倒映其中的面容失了清隽淡雅,更像平日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斯文败类浸在这纸醉金迷里,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丝真面目。
贺寻章停下脚步,勾着弟弟贺书新的肩膀靠着吧台,不怎么诚恳地偏头说:“我的错,忘了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贺书新快速扫了一遍戴林暄,低下头,眼神闪烁:“戴大哥。”
戴林暄含笑扫了他一眼,对贺寻章说:“确实不太喜欢,我更中意私密点的氛围。”
第40章
戴林暄这话倒是很值得琢磨,只说环境不够私密,却听不出对肉林酒池的厌恶。
是教养不允许他在东道主面前露出这种情绪,还是本身就不反感?
贺寻章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等你忙完这阵,再约个私人点的局,咱们好好玩。”
“这阵”自然是指等戴氏股东大会以后。
戴林暄喝了酒,没直接应承:“不一定有时间。”
“天天这么忙有意思吗?其实市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你以前就跟陀螺似的一直转,不是带小孩就是忙工作,大家都叫不动你。前两年好不容易空了些,你又跑国外去搞风投……”贺寻章啧啧两声,“毫无私生活可言,这日子换我是一点活着的盼头都没有。”
戴林暄身体往后,斜倚着高脚凳,小臂搭在刚到腰的椅背上,黑色衬衣拉出了几条柔软的褶子。尽管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顶,却并不让人觉得肃穆,反而透出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垂,随后微微一笑:“每个人的盼头不一样。”
贺书新的眼神飘来飘去。
“也是。”贺寻章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以前我爸老拿你激我,所以你出国那会儿我真是松了口气,结果现在倒好,你一回来就要进董事会,现在外面都说你是铁板铮铮的戴氏继承人……你跑这么快,我们是拍马都追不上啊。”
同辈人要么还浸在风花雪月里,要么因为兄弟过多,整天圈着一小片地盘针锋相对、来回算计,没有出去闯荡的勇气,老一辈又不肯放权给个了断,养孩子跟养蛊似的。
贺家就是典型。
戴林暄不以为意地将红酒饮尽:“不至于,我前些天也刚被家里训一顿。”
贺寻章好似一无所知地打趣:“怎么了?你还会犯错呢?”
“不是什么大事,着了别人的道而已。”戴林暄冲服务生扬了扬空档的酒杯,同时云淡风轻地说,“早知道今天是这种局,我估计……”
他自觉失言,微微一顿:“……不会应你。”
这段话露出的信息有点多,贺寻章兀自领悟了两秒,听起来就好像戴林暄着的“道”与这种场合有点关联。
其实早些时候,贺寻章和戴林暄的关系还算熟络,不过得追溯到年少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