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他们靠得很近,因为身高差不多,赖栗需要微微低头才方便系。戴林暄能看见他专注的眉眼,好像系个领带是什么无比重要的大事。
  戴林暄到底没忍住,虚虚揽过赖栗的腰,是能轻易挣开的力道。他偏头在赖栗唇边蹭了两下:“别跟哥生气,行吗?”
  赖栗调整了下他的衣领:“我没生气。”
  “你希望我怎么做?”戴林暄低声问,“我和贺寻章一定会有工作上的交流,除了这个没法顺你的意,其它都可以随你。”
  赖栗盯了他一会儿:“你昨晚说,想让我和从前一样。”
  戴林暄:“嗯。”
  “前提是你也和从前一样。”赖栗忍耐着,“哥,我快不认识你了。”
  戴林暄怔了下,缓缓松开赖栗。
  他倒是想还赖栗一个从前的戴林暄,可是有些事就是没法顺应人意。人的性情多和经历挂钩,很难一成不变,除*非生活平波无澜。
  “那你还要吗?”戴林暄接受了赖栗的评价,玩笑般地问,“不要也没办法,你自己说的,我一辈子都是你哥。”
  前一句让赖栗脸色骤冷,幸好后半句的补救缓释了他的愤怒,才让他没在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戴林暄心有点疼,物理意义上的疼。他之前以为是心肌炎之类的毛病,可前几天的体检报告说心脏没问题,只是心律不齐。
  还好,这点微弱的刺痛不会影响生活,也不会持续太久。
  今天刘曾开车,笑着打了声招呼:“我都以为自己要失业了。”
  戴林暄莞尔:“带薪休假不好吗?”
  “太闲也心慌。”刘曾嗐了声,看了眼后视镜,“小栗恢复得怎么样?”
  指望赖栗礼貌回答是不可能的,戴林暄替他说:“挺好,都能打人了。”
  刘曾:“打谁啦?”
  戴林暄勾了下唇:“我。”
  刘曾惊讶地啊了声,赖栗皱起眉头,不满他哥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他倏地闭嘴,想起前两天要揍保镖结果和他哥动手的事。他明明都没动真格,如果抱摔也能算打……
  戴林暄看向窗外笑了声,抓住赖栗的手扣在座椅上。
  赖栗下意识抽开,却被抓得更紧。他只好盯紧驾驶座,预防刘曾看后视镜。
  不过这么一弄,吃药带来的身体不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注意力被转移得很彻底。
  刘曾毫无察觉,瞥见窗外熟悉的小陈板栗:“要不要带包板栗?”
  戴林暄心里一动:“可……”
  赖栗绝情道:“你不能吃。”
  “……”胃食管反流确实不好吃板栗,容易加重胃部负担,导致胀气。
  医生给的忌口名单已经够长了,现在最后一点口头的嗜好也要被剥夺。戴林暄叹了口气,捏捏赖栗的手,没说什么。
  到了公司,赖栗又禁止他喝咖啡。
  李觉尴尬地夹在中间,拿着杯子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去煮。
  戴林暄妥协道:“倒杯温水吧,谢谢。”
  李觉松了口气,麻溜地滚出办公室。
  戴林暄无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昨晚也没看你查手机。”
  “我为什么要一个个地查?”赖栗漠然道,“廖德每个月白拿工资吗?”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医生,廖德都苦戴林暄久矣,看到赖栗发来的消息,他简直喜出望外,直接甩出一长串忌口名单。
  他拿戴林暄没办法,赖栗还没办法吗。
  病人自有病人磨。
  “他可看不了我。”戴林暄微微挑眉,“你盯紧点。”
  赖栗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天花板。
  大多数时候,赖栗眼睛一转,戴林暄都知道他转头会放什么屁:“这不是我的公司,不能装私人监控。”
  赖栗很执着:“这是你的办公室。”
  “你打算怎么联网?”戴林暄说,“你能看,别人也能偷着看。”
  “……”
  赖栗无法接受自己以外的人窥伺戴林暄的生活,被迫放弃在他哥办公室装监控的念头。
  赖栗在办公室沙发上赖到中午,直到盯着戴林暄吃完中饭,他一秒都没多留,转身就走。
  “和谁约了,这么着急?”戴林暄叫住他,“还难受吗?”
  赖栗说:“今天没感觉。”
  戴林暄抓住他的手,温声问:“真不能告诉我去哪?”
  赖栗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定位?”
  就算有定位,戴林暄也不放心赖栗离开自己的视野,可他也不知道还能做怎么,赖栗是个成年人,还能被他强留在办公室天天陪他上班吗?
  戴林暄只能问:“几点回家?”
  赖栗没有直接回答:“你今晚不是要去老头那?”
  这就是很晚的意思了。
  戴林暄缓声道:“别喝酒,要我接你吗?”
  “不用。”赖栗带上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戴林暄走到玻璃墙边,拉下一截百叶窗折片,透过缝隙注视着赖栗的背影。
  直到赖栗消失在转角,戴林暄才坐回办公椅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
  换作之前,赖栗大概会教他“你不要问,直接来接”这种话。
  昨晚如果不是赖栗逼问到那份上,戴林暄其实没想聊开什么爱不爱的事。三十岁的人了,再执着这些好像有点矫情,如今他只希望不要带给赖栗太多伤害,其它别无所求。
  叶医生和他聊过赖栗失忆的针对性,多数都和他有关系。
  刚开始知道这些的时候,戴林暄很难说是什么滋味,被遗忘总归不好受。可与之同时,他又隐隐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有幻听幻视,他甚至觉得可以不治疗。
  反正赖栗没忘记生活常识,没忘记朋友,高中三年那么多冗杂的知识也没见他学完就忘,还考了个不错的大学。
  如果只是忘了和他有关的事,也挺好。
  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只要分开的够久,赖栗对他的感受自然会慢慢淡却。也许再过几年,这一切就只剩他自己记得。
  戴林暄到底不是赖栗,不知道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戴林暄”三个字和虚无的符号有什么区别。
  赖栗可以奔赴新生活,不用和他一起沉在罪恶的烂泥里,说不准还能遇到所爱。
  他大概会很嫉妒。
  不过人总是矛盾又贪心,理智告诉戴林暄这样最好,情感上却想在赖栗出逃时不顾一切地把人抓回来。
  戴林暄下意识点开定位,看了一眼又关上,将手机放远远的。
  他按部就班的工作,开会,见合作商,忙完再一看时间已经傍晚六点,老宅那边打来了好几条催促的电话。
  戴林暄并不想去吃饭,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除了赖栗谁都不想见,可人总要生活,要往前走,做该做的事。
  赖栗的定位还在滑雪场,戴林暄一边看他的行动轨迹一边收拾办公桌,也不知道忙了什么,又过去了一刻钟。
  老宅再次发来催促,戴林暄知道不能再拖了,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办公桌,打电话叫来了李觉。
  戴林暄在纸上写下一串地址,递给李觉:“想请你加个班。”
  李觉:“您说。”
  戴林暄捞起大衣往外走:“麻烦你买个陶瓷盆,去西郊的墓园,把33号陵墓绿化带里的一颗仙人球移栽回来,放我桌上。”
  李觉一愣,简直摸不着头脑。陵墓里为什么会长仙人球?
  “现在天气冷,带回来后不要浇水,容易冻伤,明早我自己来。”戴林暄说,“麻烦你。”
  “好的。”
  戴林暄这才去了老宅,到了才知道,来吃饭的不止他一个。叔叔姑姑们对于被迫等他吃饭显然颇有微词,抱怨了几句。
  戴林暄笑着道歉,说要知道这么多长辈都在,肯定会早点回来。
  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工作耽误,也不好说太多。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戴林暄这方面倒是对外人和赖栗一视同仁,就算不想吃,也会若无其事地咽下去,不做扫兴的人。
  饭后,戴松学叫他到书房单独聊聊。
  戴林暄知道戴松学想聊什么,一个是宋自楚的事,二是信托,三么,可能还有他的性取向。
  戴松学偏瘫,说话很吃力,大部分意思都要靠戴林暄自己理解。
  好在他从小就生活在老宅,太了解戴松学的心思,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宋自楚是小栗的同学,还刚好被安排在一个寝室,爷爷知道这事吗?”戴林暄不紧不慢道,“小栗身上无利可图,他背后的人肯定是奔着我来的,而这个人不会是三叔。”
  “如果宋自楚是个好孩子,我很愿意多一个弟弟,可他竟然杀了人。”
  戴林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对养育自己多年的养父母都能下狠手,对我们戴家又能有多少感情?爷爷,他的心在哪里,我们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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