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就碰了一下,没事。”戴林暄弯腰握住赖栗的手,把他拉起来,“应该不会淤青,就算有两天也就消了。”
赖栗这才起身,戴林暄用力握了下他的手,又缓缓松开。他没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厨房。
蛋炒饭还得煮米,很耗时间,而赖栗是个伤员,急需补充能量。戴林暄不给他挑剔的机会,就地取材煮了两份手工面,又炒了个番茄鸡蛋盖在上面。
戴林暄把面拌好,推到对面:“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赖栗抿了下唇:“你不许生气。”
戴林暄微微一顿,有所预感地把面碗拉回来:“怕我生气你就不该做,而不是临头要求我不生气。”
赖栗握了下拳:“我本来不会——”
“都是我逼你的。”戴林暄心平气和地替他说完,“我生气你也得老实交代。”
“五年前的一月十七号。”
戴林暄气笑了。
五年前赖栗才十七岁,一月十六号是赖栗的生日。
戴林暄当时确实给他汇过一笔大额的款,主要希望他能在朋友圈子里和其他人平等相处,不至于为钱受气。
“——你拿我给你的钱买房子关我?”
赖栗舔了下牙:“哥,我忍不住。”
这世上无法实现的欲|望多得数不胜数,如果每个人都像赖栗一样敢想敢做,世界恐怕会乱成一锅粥。只有付出惨重的代价,以此警告后来者,才能实现安定。
偏偏戴林暄舍不得让赖栗付出代价,总归在禁锢他自由的这方面,不会存在什么后来者。
戴林暄把没拌的那份面推过去:“吃吧。”
赖栗:“……”
戴林暄刚低头吃了一口,一只手就伸到他面前强行抢走,并推回了他刚刚递过去的另一碗面,只不过已经拌好了。
“……”戴林暄抬头看过去,赖栗面无表情地捞起他吃过的面条,大口嗦了起来。
赖栗这毛病一点没改过,只要是戴林暄吃过的东西,不管好不好吃都想尝尝,只要戴林暄穿过的衣服,除去一比一定制的西服外,不管合不合适都要往身上套一次。
赖栗十七八岁的时候,戴林暄甚至发现过他穿自己的内|裤,怕戳穿了让他尴尬,戴林暄只好当做不知道。
直到后来一次出门旅游,赖栗忘记带内|裤,直接当着他面拿他的穿,戴林暄当场大脑宕机,卡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赖栗还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好像兄弟间天生就该内|裤共享似的。
戴林暄想起以前的事,一时有些走神。
赖栗将盘子戳得咣咣响:“你别想着逃跑——”
“没想。”戴林暄回神,“你走的时候,其他人知道吗?”
“……什么?”话题转换得太快,赖栗反应过来后,也只以为戴林暄是在变相打听蒋秋君和戴翊的情况,神色顿时晦暗起来。
“有人在现场开枪,你是有可能受伤的当事人,事后又联系不上,你猜警方会不会满城找你。”戴林暄贴心提醒道,“说不定现在就在来的路上。”
“……哥,你别做梦了。”赖栗盯着他,“回来之前我和靳明打过招呼,他不会找我的。”
靳明。打过招呼。挺熟稔啊。
戴林暄问:“小…许言舟还在医院吗?”
赖栗冷冷道:“你不许关心他。”
“许言舟知道很多事情,对警方会有很大的帮助。”戴林暄碾了下指尖,考虑半晌,轻出了口气,“如果你有时间,替我去看一趟许言舟的小姨,就是你之前见过一面的阿玲。”
“……”赖栗半天才想起来阿玲是谁,对于戴林暄这个自己不知道的异性朋友、还有他称呼上的“亲密”都极度不满。
戴林暄知道赖栗在想什么:“她在福利院长大,没多久就被权贵‘圈养’起来,常年遭受迫害,半辈子都没个姓,只有阿玲这个昵称。”
赖栗烦躁道:“又不是你害的。”
的确不是戴林暄害的,可他作为加害者的后代,怎么弥补都应该。
戴林暄并没有展开这个话题,他直接说明用意:“你和她说,我死在了凌汛里,承诺无法实现了,问问她愿不愿意和警方合作。”
不知道哪个字触到了赖栗的霉头,他猛得拍下筷子,发出“啪”得一声。
戴林暄揉了下眉心:“如果她不愿意,会有人安排她离开,去过安生的日子,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赖栗感到很不舒服,有种戴林暄在交代遗言的错觉。
不过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算遗言,一两个月找不到尸骨还好,一年半载还是没有消息,戴林暄就会成为世俗意义上的死人。
“态度好一点,别逼她,也别把她的消息直接告诉警察。”戴林暄看着赖栗,眼里划过一丝复杂,“以她本人的意愿为主。”
赖栗双手搭在桌上,握成了拳头。
戴林暄说:“如果你想我安心待在这里,就乖乖照做。”
赖栗隐忍道:“哥,你最好别为了别人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陈述。”戴林暄吃了口炒熟的鸡蛋,神经紧绷了会儿又松懈。
他近乎坦然地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不也希望我不要惦记其它事吗?解决了我才能不惦记。”
赖栗消化着他这段话里的意思,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好。”
“你得真的按我说的我,不要骗我。”戴林暄回忆道,“基金会办公大楼有个保洁大叔,名叫段庆奉,是十二年贫民窟火灾死里逃生的居民,他可以指认当年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手里有证据。”
“还有山海路福利院的王妈,你见过两次,两只手都被烧伤的那位,她十几前在另外一家福利院待过,那里的很多孩子最后都被送进了贺家背后的产业链,如果有人查,她愿意配合调查并且出庭作证。”
“和阿玲在一块儿的那个光头男人曾是贺家养的一名‘清道夫’,如果必要他会自首。”
“我在上梨街诞市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一些资料,密码是我遇到你的那天,交给警方应该会有一点帮助。”
……
戴林暄将自己所掌握的人员与证据一一道出,交到了赖栗手上。
“你和靳明怎么合作都可以,但绝对不许私自接触那两家的人。”
赖栗驳斥:“我没和靳明合作。”
戴林暄挑了下眉。
赖栗冷冷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管这些事。”
“那真是谢谢你为了我。”戴林暄毫无阴阳怪气的意思,“许言舟……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最好让警方尽快对他展开保护,否则一旦确认我的‘死亡’,他很容易因为失去作用被贺家灭口。”
赖栗咬牙:“你当初故意让他被贺家利用,当作我的‘替代品’来接近你……”
“是。”对于做过并且亲口承认的事,辩解也没有意义,“我和他从来没有过越矩的行为,也没对他起过别的心思,更没当过弟弟。”
光是“我和他”三个字,就足以让赖栗失去理智。他压着滔天的妒意,近乎怨毒地盯着戴林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许言舟的那张脸。
早该毁掉的。
戴林暄用筷子轻轻搅动着面条,过了会儿轻声开口:“赖栗,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具有唯一性的特殊,以前没有例外,以后更不会有。”
身体已经受制,心再受制就完蛋了。可戴林暄还是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代了出去,任由赖栗处置,要杀要剐都认了。
赖栗的阴暗心思被瞬间浇灭,他定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戴林暄,似乎在确认这份甜言蜜语是出自真心还是出于哄骗的目的。
戴林暄没赖栗想得那么多,彻底坦诚布公后也放松了不少,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面条,放下筷子,抽了张湿巾纸轻拭嘴角:“你的药呢?”
半晌,赖栗才机械地移开视线,看向了右侧的复古餐边柜。
戴林暄走过去,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药瓶,并倒出了一颗。他特意看了眼药片的形状与纹路,确定没有问题。
赖栗的确有在正常吃药,不过这份量……
“你每天吃几颗?”戴林暄掂了掂药瓶,压着脾气,“说实话。”
“……”赖栗无谓道,“有时候一颗,有时候两三颗。”
戴林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被人打了一拳:“叶医生知道吗?”
“不知道。”赖栗不以为意,“她太保守,每天一颗起效太慢。”
“……”
戴林暄心疼赖栗的时候是真心疼,想揍的时候也是真想往死里揍。他尽可能调整着呼吸频率,可还是没控制住声量的提高:“立刻打电话告诉叶医生你私自加量的事,问问后面怎么调整!”
大概是受了伤,子弹碎片穿过血管伤到了脑子,赖栗竟然忍不住说:“哥,你现在没资本要求我怎么做,就算我去杀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