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赖栗不悦道:“我睡得够多了。”
戴林暄:“可我睡得不够。”
赖栗清晰看见戴林暄眉眼间的疲色,瞬间偃旗息鼓。
戴林暄伸出手:“我打个给叶医生,问问她吃退烧药会不会冲突。”
赖栗脸色沉了下来:“你刚刚这么做,只是为了——”
“为了联系叶医生?那不至于这么麻烦。”戴林暄轻笑了声,正经道,“我只是见色起意。”
赖栗:“……”
其它的都可以依着赖栗,唯独治病这件事不行。精神疾病并不会以赖栗的个人意志为转移,放纵下去只会更糟。
“谁让专心为我做饭的小栗子这么让人心动……”戴林暄一手揽着赖栗的腰,一手伸进赖栗的兜里,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小栗,我希望我们的以后能长久,而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赖栗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吃药还能比电治疗更难受?”戴林暄忽而明白了,“——还是你怕我哄你只是为了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赖栗被说中了,浑身一僵。
“我是在哄你,但是想你高兴,不为别的什么。”戴林暄按了按他的眉头,“就见了下戴松学,你看着比我还难受。”
“我不是因为他难受。”赖栗烦躁道,“你也不许因为他难受。”
“有你在,好多了。”戴林暄顺利地拿到手机,翻出了叶青云的号码,“我要是舍得送你去精神病院,你昏迷的时候就搞定了,还用得着等现在?”
赖栗:“……你们联系过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我,不过我没接。”戴林暄故意道,“你一直不醒,我哪敢随便联系外人。”
赖栗:“……”
戴林暄晃了晃手机:“能告诉她地下室的事吗?”
赖栗盯了他两秒,转身走向主卧:“我去洗澡。”
戴林暄拨通叶青云的号码,同时跟了上去。公寓很久没人住,床上用品都得换。
戴林暄走到窗边,看见不远处伫立着三座高楼,眸色微动。他拉上窗帘,回身拍了拍赖栗的腰:“我们睡次卧。”
次卧的窗景相对开阔,最近的楼都隔了几百米。
戴林暄稍稍放下心,换了套干净的床上用品。
叶青云的电话没拨通,不过回了过来,试探地问:“戴先生?”
“是我。”戴林暄说,“好久不见。”
叶青云长舒一口气,笑着说:“好久不见。”
戴林暄隐去了被拘|禁的事,和她聊了下赖栗的心理状况,以及地下室那些电抽搐治疗的设备。
叶青云光是听着都觉得心惊:“如果他都能这样对自己,真的可以考虑入院治疗。”
很早之前,叶青云就给过这样的建议,专业的精神病院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恐怖,抛开干扰因素专心治疗可能会取得更好的效果。
“他不是介意治疗的手段……他只是介意和我分开。”戴林暄抚平床单的褶皱,“以前我不敢说这话,如今倒是可以了——”
“他在我身边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
“……”叶青云叹了口气,也不觉得意外,“好吧,你后面怎么打算?”
戴林暄说:“我想放放国内的事,带他出去转转,再看情况安排,如果他喜欢,在外面定居也未尝不可。”
叶青云很赞同:“这样,这两天有时间见一面?”
戴林暄:“好,我问问他。”
挂断电话,戴林暄拿了件浴袍走进浴室,赖栗背对着他,站在花洒下一点反应都没有,面壁思过似的。
戴林暄走过去,低头亲了亲赖栗的肩膀:“还疼吗?”
赖栗正在出神,被亲得一颤,倏地转身抓住他的手:“伤口不能碰水——”
“没碰,远着呢。”戴林暄又问了一遍,“疼吗?”
“不疼。”
戴林暄伸手按了按:“我问这里。”
赖栗还没回过神来,不明白戴林暄为什么突然这么、这么……赖栗不想用那样的词汇描述他哥。
戴林暄揽着他笑了好一会儿:“下次还莽吗?”
赖栗面无表情地转身,将戴林暄被咬伤的手按在墙上,浇湿他的身体。
“要帮我洗澡?”戴林暄也不反抗,“洗吧,洗不干净给差评。”
“给差评也退不了货。”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叶医生还说你的被害妄想不严重。”戴林暄看着赖栗乌黑的眉眼,“小栗,‘平民窟’已经没了,昨天妈告诉我,剧组拍戏的那块地也要推平重建了,下个月就启动这个项目。”
昔日摇摇欲坠的旧楼已经成了建筑废料,埋进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五光十色的赛博城平地而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光鲜亮丽。
戴林暄不可能再回到十二年前,把赖栗送回那个阴暗逼仄的铁门里。
就算再来一次,戴林暄还是会把赖栗捡回家。只不过这一次会尽力疼得仔细些,养得全乎些,断不会再让赖栗一个人痛苦煎熬。
“以前我这个哥哥当的不够称职,好在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后——”戴林暄托起赖栗的脸,吻了下额头,“一定不再让我的小狗伤心地蹲墙角。”
赖栗没空琢磨自己什么时候蹲过墙角,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我伤心?”
戴林暄:“我——”
赖栗打断道:“那就是伤心吧。”
戴林暄微怔。
赖栗曾有过很多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很多个无法宣泄的时刻。
戴林暄出国的时候。
戴林暄躲着他不见他的时候。
戴林暄明白着说不能回到从前的时候。
戴林暄一遍遍地推开他、隐瞒他、拒不坦白的时候。
知道戴林暄想死的时候……
——赖栗会变得无法思考,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像是被什么擒住了咽喉,只有口鼻一点点露在水面上,心脏也有如浸了冰水的棉絮,快要死掉了一样。
赖栗没有正确表达情绪的能力。
即便如今,他一样做不到,只会戴林暄说什么是什么。
“哥,你为什么突然相信——”赖栗拧了下眉,没说下去,“你不怕我只是把你当……”
“当什么?”戴林暄知道他在说什么,“比起别的什么东西,我更怕你只把我当哥哥。”
赖栗猛得抬头。
戴林暄关掉花洒,抽出一旁的浴巾蒙在赖栗的头上:“我怕你的欲望是假的,你的爱也是假的,就像你喜欢的食物一样,只是下意识地欺骗自己。”
赖栗的呼吸倏地急促起来:“哥…戴林暄——”
“又不是称呼决定你把我当什么。”戴林暄好笑又无奈,一边帮赖栗擦头发一边斟酌用词,“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我的不一定就正确。”
“以前我过得太好了,没见过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所以知道家里的事情后,根本接受不了。”戴林暄语速很慢,“所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让它们消失,我心里才能好受点。”
“我那么地固执,自负,以为自己不做点什么就完蛋了,于是在那些糟糕的情绪里越陷越深,眼睛也被蒙了起来,纵使身边再多美好也都和瞎子一样看不见,只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其实你离了我也没关系,都会好的。”
赖栗安静了好一会儿:“哥,不会好的,没有你我会死的。”
戴林暄的心脏倏地一缩,本能地将赖栗按进怀里。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这比所有情话都动听。
“我知道……我知道。”戴林暄喃喃道,“这种话少说点,哥心脏受不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闭眼回顾着这段时间的种种,只觉得庆幸。
“冷不冷?”
赖栗摇了摇头,如果戴林暄不动,他能保持这个姿势到天荒地老。
戴林暄抬起手,摸了摸赖栗额头的温度:“这烧怎么还不退……把头发吹了。”
赖栗:“我自己吹。”
臂弯的咬伤不算很重,只是弯起胳膊就疼。戴林暄穿睡衣的时候又一次压到伤口,不由伸手抵开始作俑者的嘴唇,沿着他的牙关浅浅摸了一遍:“小狗牙就是好。”
赖栗:“对不起。”
戴林暄惊了下,挑了下眉:“以后还咬吗?”
赖栗眼神闪烁:“哥,我平时说的话犯病的时候没法作数。”
戴林暄曲起手指,弹了下他脑门:“咬我可以,不许咬舌头,几两肉啊经得住你天天咬?”
赖栗辩解:“我没天天咬。”
戴林暄:“伸出来,检查。”
赖栗:“……”
对视了会儿,戴林暄气笑了,没想到赖栗今天还真咬了。他再次撑开赖栗的嘴唇,扯出他的舌头,一眼看见了那道狭长的伤口,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赖、栗。”
赖栗就这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