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之前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如今意识到这血淋淋的伤口，十指连心的疼痛便瞬时袭来，廖星火手指颤抖，疼得牙齿都泛酸。
偏偏这霍三是个硬汉角色，廖星火往边上走了几步，绷着脸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消毒棉和创口贴。
其他人正在绑绳索，准备攀着石壁下去。
廖星火捏着消毒棉往指甲上擦，忽而身边多了一道浓黑的阴影，他侧头看过去，入目所及便是黑眼镜皱起的眉宇。
两人都没说话，黑眼镜从廖星火手中接过消毒棉，端着他的手，以极轻的力道在不住流血的指甲上擦拭，周围人来来去去，忙得无暇注意这片角落。
“嘶。”
廖星火忍不住抽手，又被黑眼镜攥着腕骨扯回去，说话声音都带了点颤：“……你轻点。”
没劈过指甲的人绝不会懂这种痛，尖锐又绵密，像一根根钢针在往里凿，躲不开，甩不掉。
黑眼镜紧抿薄唇。
他一向自负于精密的肌肉控制力，现在却觉得一身功夫都太过粗糙浅薄，下手轻之又轻仍觉不够。
以往虽隐约明白二月红用情至深，却也只作看客，如今见着这葱白手指上刺眼的红，才能体会什么叫珍之重之。
大略擦了血渍，喷上止血药，再贴上创口贴。
做完这些黑眼镜额间已出了一层薄汗，他轻微舒了口气，将其余东西放回廖星火背包里，拉上拉链，挂在自己肩膀上。
廖星火垂着手，指尖又涨又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跳。
两人没有交谈，黑眼镜看了一眼排队下崖的众人，犹豫着抬手，温热掌心虚抚在廖星火肩头，轻轻捏了下。
廖星火就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黑眼镜脊背都麻了，眼前这人明明还是霍三的脸，眼神却是廖星火的神韵，只一眼就能让他心酸心颤。
“没事。”廖星火稍微动了一下，拉开两人距离。霍三与黑眼镜本就没什么交情，刚才没人注意还好，要是有人问起，他都不好回答。
他勉强笑了一下，从黑眼镜肩膀上接过自己的背包，无声融入霍家伙计之中。
黑眼镜注视着他，良久才收回视线。
……
吊桥只是障眼法，真正的路在悬崖之下的一处平台上，对面石壁正对着平台的地方有另一个平台，后面是一条通道。
到了对面平台之后，众人稍作休整，王胖子一阵后怕：“幸好刚才没走吊桥，谁知道对面有什么。”
他看着扫描图，“图是平面的，这儿却是立体的，差点就被你们坑了。”
裘德考的人纷纷低头，在小哥发现下面的平台之前，他们无一人意识到扫描图的问题。
为表诚意，几人主动请缨去前面探路，看看地图上那个正方形里面套个圆的东西是什么。
王胖子没好气地摆摆手：“去吧。”
几人身影消失之后，小哥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螺旋。”
“你真坏，小哥。”王胖子挤眉弄眼，撞了一下小哥的肩膀，嘿嘿一笑。
廖星火坐在伙计堆里，蜷缩着手，心里直骂人。
——好疼好疼好疼。
过了一会儿，裘德考的人回来了，说是前面有个旋转楼梯一样的东西。
“神了小哥。”王胖子叹道，“还真是螺旋。”
他说完，想再撞一下小哥，却撞了个空，扭脸一看旁边已经没人了。本该站在他旁边的小哥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兀地停下。
王胖子顺着小哥的视线看过去，见着了霍三模样的廖星火，他正瞪着眼，眼里满是不赞同。
这是怎么了？
王胖子一头雾水，再看小哥，他面无表情，又抬腿往前走了一步，脚刚落地，前面廖星火“唰”地一下站起来，吓了周围伙计一跳。
“小姐，我去前面看看。”廖星火语速飞快，跟霍绣绣说完便往前走去，急得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一样。
霍绣绣都呆了：“哦、哦，好。”
王胖子身边一阵风刮过，小哥已经追着廖星火的身影走远了，其他人见小哥走了也骚动着站起来要跟上。
“不用，小哥……小哥去看看，我们再歇会儿，不着急。”王胖子下意识地把人拦住了。
他拦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其他人拦在后面，不过拦都拦了，也不好再让大家起来，王胖子咂咂嘴，往后一坐，心里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
第123章 发威
耳边是淅零淅留的水声，强力手电的光束不断扫荡，随着石阶往下，周遭温度迅速下降。
廖星火呼出一口气，甚至感觉呵出了白雾。
小哥无声缀在他身后，倒是没有开口，安静一如往常。刚才他发现了廖星火手上的伤势，想要过去查看却被廖星火眼神制止。
不过见小哥只停了一瞬间，又兀自向自己走来，廖星火也无法，只得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人群。
他心知小哥会跟来，却没想到小哥跟来后一言不发，好似只要用鹰一般的眼睛近距离确认廖星火无碍就行。
廖星火也能理解，他顾忌着霍三的伪装身份，然而小哥又做错了什么？他也只不过是挂念友人伤情而已，如今小哥目的达成，廖星火的马甲也不再摇摇欲坠，堪称皆大欢喜。
之前探路的人没说错，这些向下的石阶确实很像螺旋楼梯，最底层是一间石室。
石室森冷，通活水，有浅浅的蓄水池，流动的水声在阒静的环境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光束轮转，廖星火目光随之扫视。
石室四周的墙壁比起之前的甬道更加光滑平整，有规律地凿出了许多壁龛，上面间或存放着竹简一类的东西。
在石室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板，整体为圆形，上有浮雕，远距离看不大真切，只能看见起伏的轮廓。离近一看，石盘上的浮雕略显粗糙，没有经历过精雕细琢，勉强称得上是半成品。
廖星火对浮雕没什么研究，却清晰地看到了石盘上陈旧的血迹。
大片，大片的血迹。
祭祀。
廖星火平静地移开视线，对小哥说：“我去把其他人喊来。”
小哥点点头，廖星火迈步往回走，走了两步忽而又转身添了一句：“小哥，你……别乱跑。”
要是在这里玩儿失踪可真不好找。
“……好。”
廖星火这才放心地回去把其他人带来，重新进入石室时见小哥依旧站在石盘旁，还真没有乱跑。
心里竟然有点欣慰。
石盘之上是引血槽，有伙计拿旁边的水试了，石盘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非得用血不可。
“既然如此，咱们抓阄吧，谁要是倒霉抽中了长签也别抱怨，都是命。”霍四握着一把临时掰的签子，手攥得很紧。
王胖子瞥了他一眼，“我和小哥不抽，你们随意。”
霍四没说话，挨个让人抽签，走到廖星火身前时，他只看了霍四一眼，没说话，也没抽签。
霍四直接抽出一根短签放进廖星火口袋里，继续走向下一个人。
廖星火平复了一下自己忽然变奏的呼吸，目光投向霍四，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正经抽签，这霍四怎么敢替别人抽，抽到长签究竟算谁的，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动过手脚，他的目标是谁？
转了一圈，只剩最后两根签，霍四走到王胖子跟前，笑了一下，双手并拢向前推：“胖爷，请。”
王胖子脸色很不好看，直接一把将两根签都拽出来，两根都是长的，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和小哥来的。
“跟胖爷玩儿这套。”王胖子甩手将两根长签扔到霍四脸上，“想抽签是吧，我让你抽个痛快。”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未必所有霍家伙计都赞同霍四的做法，但在这种地方除了同仇敌忾毫无他法。
只除了一人。
“你什么意思？”
说话之人的声音比王胖子还要冷硬三分，霍四吃惊地看过去，霍三正板着脸，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他觉得荒谬，用一种近乎嘲笑的语气表示：“胖爷的血一定比我们的多，放点指不定不要命呢。霍三，我倒要问你什么意思，小姐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你？”
廖星火没说话，他上前停在霍四身前两步，霍四咧着嘴，分毫不退，霍家其余伙计都在他周围。
一直没有开口的霍大皱了眉：“都是自家兄弟，别让外人看笑话。”
霍绣绣在后面，不知在想什么。
廖星火冷淡抬眸，手往下一探，连刀带鞘地握住短刀，闪电般向上一拔。
破空声骤响，刀鞘重重砸在霍四脸上，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砸倒了，口里一腥，张嘴吐出两颗后槽牙。
“谁跟你自家兄弟。”廖星火甩了下手，俯视着一脸呆滞的霍四，怒意如岩浆积压，“这么想放血，那就你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