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十二!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去!”
  每次被他骂十二都听话,只有这次,十二一动不动。
  作为暗卫,他不懂主子为什么要去送死,但他知道主子死了他决不会独活,主子说了,战场上马革裹尸是荣耀,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的荣耀不是马革裹尸。
  “已经交代过了,以后十三会统领剩下的暗卫追随陛下,十二是主子最后一个贴身暗卫,十一个师兄死前都嘱托过,主子在哪十二就在哪,无论生死,死在主子身边是十二职责所在。”
  贴身暗卫就是主子的影子,死在主子身边才是他的荣耀。
  “柳折枝也是你的主子。”墨宴盯着他,全无往日的抽科打诨,更不是命令,而是带着些走投无路的无奈,“他不爱惜身子,你得帮我看着他啊……”
  十二沉默良久,从队伍中退出,跪在地上重重给他磕了三个头,额头贴在地上嗓音哽咽,“十二恭送主子。”
  “照顾好柳折枝,别让老子死不瞑目。”
  墨宴翻身上马,带着一千人奔袭南召皇城。
  反正也是死,他选择死之前再帮柳折枝做最后一件事,即便风向变了,也要先去把火油撒到毒物身上,若是用投石车,多浪费一刻钟便多许多人因毒物而死,南召的蛊虫千奇百怪,大意不得。
  他带这一千人把这事做成了,等柳折枝带大军前来,直接点火就好,会减少许多伤亡。
  吃下去的药只够困住柳折枝半个时辰,发觉身体可以动了,柳折枝再顾不上礼数,跌跌撞撞跑出去,发现墨宴早已集结三军等他号令,立刻上马带兵攻城。
  一路上他都在祈祷或许还来得及,只要他及时赶过去,还可以拦住他的蛇蛇,可真到了皇城外,闻着刺鼻的火油味,看着那些被毒物缠身的人,他才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墨宴带着那一千人把火油倒在了身上,连时间都算得刚刚好,以身入局,尸身就是现成的油桶,只等他带人来点火便可将毒物尽数焚烧。
  柳折枝一眼就看到了墨宴,只有他以剑拄地,当当正正的站在城门中央,受着毒物啃食也不曾晃动分毫。
  两人隔着毒物遥遥相望,柳折枝在他眼中看到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深情和宠溺,还有……催促。
  墨宴在催他点火,路已经铺好了,只要一把火就可以结束一切。
  蛇蛇……你……疼不疼……
  柳折枝想问他,却抖着嘴唇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连去拿弓箭的手都是抖的,瞄准了许多次才终于对准墨宴胸口。
  当年墨宴教他射箭,如今他却要亲手射杀墨宴。
  柳折枝知道,他的蛇蛇一定很疼,他什么都做不了,蛇蛇必死无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蛇蛇少疼一点。
  墨宴费力的扯出一抹笑,能死在柳折枝手里他才真是死而无憾,柳折枝怕他疼,他懂,柳折枝最爱他了,怎么舍得让他受烈火焚身的痛楚。
  羽箭穿心而过,那一瞬间柳折枝甚至觉得穿过的是他的心脏,他看着墨宴站在城门外闭上眼睛,到死都堂堂正正的站在那里,嘴角上扬着,他也好疼啊,人的心怎么会那么疼,疼得喘不过气。
  多日来不曾变换的风向,随着墨宴身死,终于变成了吹向城内。
  天命难违,可这到底是谁的天命啊……
  柳折枝闭了闭眼,高声下令,“点火!”
  无数火种落在城墙外,点燃所有带着火油的尸身,连着周围的毒物一起,连成一片火海,很快就会燃烧殆尽,什么都剩不下。
  柳折枝就这样看着,看着他的蛇蛇消失在火海里,喉间涌起一阵腥甜。
  “陛下!”
  “太医!快传随军的太医!”
  大周二十年秋,皇帝御驾亲征攻破南召皇城,吐血坠马,昏迷半月后于皇宫苏醒,一夜白头。
  墨宴是看着柳折枝吐血的,身死的瞬间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魔,本该在魔界夺位,却意外落进了正道那个死对头柳折枝的情劫。
  他记得和柳折枝在凡间界相爱的点点滴滴,所以看到柳折枝吐血他慌了,完全忘了自己是魂魄状态,碰不到人,冲过去想抱住柳折枝,却抱了个空。
  众人手忙脚乱的给柳折枝找太医,墨宴跟在柳折枝身边,看着那吐血昏迷的人,几乎无法把他跟修真界那个死对头联系在一起。
  修真界的柳折枝冷漠至极,怎么会爱上一个人,还为那个人的死伤心到吐血,这太荒谬了。
  可那个人是他,柳折枝是为他吐血的,虽然是在情劫里,但是……在情劫里说的话应该是可以算数的吧?
  正道虽然都是一群王八犊子,但柳折枝和那些人还是有区别的,看着仙风道骨的,不像会负心的样子。
  墨宴突然有些兴奋。
  等柳折枝回了修真界,他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找柳折枝负责?
  对,就这么干!
  这是柳折枝的情劫,他为柳折枝死那么多回,要是不对他负责,柳折枝还是人吗!
  第185章 我来娶你做皇后
  墨宴跟了柳折枝半个月,从南召跟到大周皇宫,然后就一直待在柳折枝的寝殿,看太医们每天愁眉苦脸的给柳折枝诊脉,看柳容音心疼又担忧的守着柳折枝,求神拜佛盼着早日苏醒。
  柳折枝苏醒那日墨宴是最先发现的,他是魂体状态,谁都看不到他,所以他就坐在柳折枝榻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刚好让他看到柳折枝睫毛动了动。
  那是苏醒的征兆,他激动坏了,即便知道碰不到,也还是俯身去抓柳折枝的手。
  柳折枝就是这个时候醒的,几乎和他对视,可那一眼却看得墨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柳折枝,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醒了和没醒几乎没有区别,眼里一片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一丝人气。
  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柳折枝随时会消散。
  “折枝!”
  柳容音也发现他苏醒了,站在榻前手足无措,甚至不敢碰他,对着殿外大声叫太医,“醒了醒了,快进来诊脉!”
  太医们鱼贯而入,一个接着一个把脉,脸上却都是同样的惶恐和无奈。
  “长公主,陛下……这是心病。”
  柳容音沉默良久,嗓音晦涩,“我知道是心病,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不能一直……折枝这样不动也不说话,你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是陛下自己不想,并非龙体有恙,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太医们跪了一地,柳容音重重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两人,柳容音看着自己了无生气的弟弟,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叫了他一声,“折枝……”
  柳折枝醒了一天一夜,不喝药也不吃东西,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柳容音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连上朝都没去,批阅奏折也在他旁边。
  等柳容音把今日的奏折批阅完,抬眼看向榻上的人,最先入目的却是一抹刺眼的白。
  柳折枝一头墨发不知何时尽数化为白雪,为那已经不在的挚爱之人一夜白头。
  “折枝啊……”
  柳容音心疼不已,走过去抓住他的手,原本是一直没有反应的,这次却换来了柳折枝转头看向她,“长姐……”
  昏迷了太久,柳折枝的嗓音早已听不出往日的清冷,沙哑的声音透着心如死灰的悲痛,“我亲手杀了他,他看着我笑,我却连尸骨都没给他留下。”
  “他到死都在帮我,帮我夺这天下,我为这天下百姓……舍弃了他。”
  “不是,折枝,不是你舍弃他,你不能这么想。”柳容音红着眼摇头,“你没想过这样,他知道的,他不会怨你,他……”
  “长姐。”柳折枝好像听不到她的话,只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是情爱啊,我连生死相许都不能给他,我还得守着,守着这天下百姓。”
  “我不认命,所以他被我害死了,我的情爱啊,注定是要为苍生让路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柳容音眼看他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襟,再次陷入昏迷。
  柳折枝又昏迷了两日,再醒来就任由柳容音照顾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日按时喝药,吃饭,偶尔也会看看奏折,再也没提过墨宴,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柳容音也不敢提,甚至下令宫中谁都不可提起。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墨宴一直待在柳折枝身边,看他身子慢慢好起来,却再也没见他笑过。
  彻底好起来之后柳折枝也没有独揽朝政,还是让柳容音做摄政长公主,自己偶尔去上朝,大多时候都在筹备兵马。
  大燕来求和,割让城池送公主皇子和亲,柳折枝全都不要,他只要大燕臣服,成为大周的附属国。
  和谈失败,朝臣谏言柳折枝一律不听,无论谁主和,他都坚持跟大燕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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