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停下来拿出手机拍了一下图案,正准备上网搜查的时候,微信震动了下。司予安给乔晚意发来了信息,是微信上的定位共享。
乔晚意点了进去。
司予安离她很近了。
她再次发动车辆。
路边的灌木丛也修剪得异常整齐,明显还有人定期打理。
这压根儿不像是通往偏僻山村的路,反而更像是通往哪个景区的。
她忽然想起那天司予安坐在沙发上,神色躲闪的模样,问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离开我吗?”
她猛地想起那些曾经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譬如刚认识司予安的时候,他在南锣古巷的面馆里,手里用的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手机没有贴膜,也没有套手机壳;又譬如他们在电影院里约会,他提起一部外国电影,纯正的牛津腔娓娓道来;再譬如他的眼神,那种从容不迫的笃定,对任何突发状况都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乔晚意穷过,因此太了解贫穷的烙印了。
她知道一个真正的穷人是不会具备这些特质的,哪怕他再聪明,也会在某些瞬间暴露出局促,比如点餐下意识地先看价格,面对突发状况时第一反应是计算得失。
而司予安身上从来没有这种小心翼翼的算计。
忽然,有人敲了下她的车窗。
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放下车窗。
冬日的寒风吹了进来。
司予安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冲着她笑:“乔乔,我出来接你了,我怕你找不到路。”
乔晚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穿了一身国风唐装,黑色提花缎面,右肩有大片金竹刺绣,盘扣点缀着一汪翠色。这一身打扮,和往日里穿着白t牛仔裤的他截然不同,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矜贵青年。
她问:“你骗了我什么?”
司予安知道瞒不住了,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姐姐,你不要生我气,我承认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要打要骂要罚都可以,但你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他掀起衣服,露出了腹肌。
“你打我吧,姐姐。”
乔晚意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滑跪认错整得哭笑不得,心里本来有一丝被欺骗的不悦,现在倒也释然了,她说:“你先上车再说。”
司予安一个箭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在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坐得端端正正的,整个人乖巧得不得了。
乔晚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仔细地回想了两人的过往,把他当作穷男大,确确实实是他的口头误导。至于他为什么要装穷,乔晚意不打算问,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
诚然,他不够实诚。
只是,乔晚意也不太在意。
过去几个月,他也的的确确给她提供了足够多的情绪价值,对于一段作为调剂品的恋爱而言,也足够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他,给了他一个台阶,问:“所以,你拿的是富家少爷装穷男大的剧本?还拿了什么剧本,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怕没配合好你,在你家面前露了馅。”
司予安疯狂摇头:“没有了没有了,”似是想起什么,一顿,他伸出一根手指,说:“其实还有一个剧本……”
“嗯?什么?”
司予安说:“我本来打算跟家里人说我今年要带女朋友回来的,但是我刚刚跟我爸妈吵了一架,一时冲动,就说我和你订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带的是未婚妻回家……”
他仔细观察着乔晚意的表情,敏锐地捕捉到乔晚意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一瞬紧绷的嘴角,立马改口说道:“我就是跟我爸妈赌气,随口一说的,”他的语气变得轻快,“姐姐我没有逼婚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等会就跟我爸妈打电话解释,你愿意来我家过年,我已经很高兴了。”
话是这么说,司予安心里有些失落。
是他年纪太小了吗?
还是他装穷骗她,所以她不高兴了?
还是他突然提订婚太突然了?
司予安在此时此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总有一天,他要乔乔心甘情愿地跟自己结婚!
司予安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给覃金打电话的时候,乔晚意心软了。她太懂给父母打电话时的沉重感了。
她拦住他,说:“算了,过完年再解释吧。”
司予安心里乐开了花,连连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司予安给乔晚意指路,顺带给她提前介绍自己的家人,说:“我爸妈可能不会太友善,你不要往心里去,当听不见就行了,他们要是为难你,我就带你跑,不过我已经提前跟我小叔打好招呼了,他答应了会帮我说话。有我小叔在,没人敢为难你的……”
似是想到什么,又说:“哦对,我家亲戚特别多,一般像我这样的小辈带未婚妻回来,他们都会临时给红包,你不用不好意思,全都收下就行了!我小叔之前就答应我了,如果我以后带女朋友回去见家长,只要是我喜欢的,就一定会给我女朋友包个大红包!”
乔晚意有些意外,来过个年还能收钱。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她知道申城从来不缺有钱人,只是她这小男友的家境是否富得有些过了,家宅在地图上竟然连标识都没有。这样的家庭,绝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有钱。
她忽然想到,小男友叫司予安。
申城富可敌国的司家,不至于会有两个吧?
乔晚意心中咯噔了下,正要问清楚,司予安就说:“到了。”
他放下车窗,跟保安挥了挥手。
保安弯腰,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乔晚意,才放行了。
黑色铁艺大门无声地开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出现,两侧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里里外外都做了过年的布置,喜气洋洋的。
道路的尽头隐约可见建筑群的轮廓。
司予安又说:“我们家白天要祭祖,不过半个小时前就祭祖完毕了,七点整开饭,佣人已经在准备宴席了。”
乔晚意越往林荫尽头开,越觉得不妙,想问司予安和司景辰是什么关系,又问不出口。要是知道司予安和司景辰有关系的话,她一定不会跟司予安谈恋爱的。
司家就是个麻烦。
乔晚意只能旁敲侧击,说:“你家挺大的,不像一般的人家。”
司予安说:“其实也就是一般人家,只是祖祖辈辈积累下的财富多了,我们这一辈才比别人富有一些。”
车已然开到林荫大道的尽头。
司予安下了车,牵过了乔晚意的手,带她穿过花园,又走过羊肠小道,才进了屋里。
宅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一进来,乔晚意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司予安体贴地为乔晚意脱下了外套。
穿着统一的佣人立马过来,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外套,转身走向专门存放衣物的偏厅。
厅堂内人影绰绰。
男士们清一色的暗纹唐装,或鸦青或玄黑或靛蓝。
女士们则是各式旗袍,颜色各异,衣料上的刺绣精致华贵。
几位年长者围在黄花梨木书案旁,品鉴一幅字画;年轻一些的站在落地窗前交谈;角落里,两
位玫红色旗袍的女士凑在一起,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轻点着平板屏幕……
所有人都保持着轻声的音量,谈笑间眼神时不时扫向乔晚意。
乔晚意迅速扫了一圈,并未见到司景辰的身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也许真有两个司家。
也是此时,司景航和覃金从二楼书房走下,目光一见到儿子身边的女人,夫妻俩眉头就不禁拧紧,疾步走了过去。
司予安介绍道:“爸,妈,这是我的未婚妻,乔晚意。”
乔晚意露出得体的微笑,说道:“叔叔阿姨好,冒昧打扰了,今天主要是来给二老拜个早年,听予安提起叔叔爱茶,托朋友找了些明前狮峰龙井。阿姨这份是苏城老师傅手绣的桑蚕丝巾,花样是参考了故宫藏品复刻的。”
她眼睛轻垂,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腼腆:“我对茶道和刺绣都是外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二老见谅。”
这两份礼物是乔晚意在车后备厢临时挑出来的。
她经常会在选购一些精美礼品放在车的后备箱,以防不时之需。本来以为司予安是真穷,采办的东西也大多是一些更实用些的。
但显然放在司予安这样的家庭场合就不太合适。
司景航和覃金都没有接过乔晚意递来的礼盒袋,她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有些尴尬。
司予安见不得自己父母为难乔晚意,伸手就接过礼盒袋,说:“这是我的未婚妻,你们认也不好,不认也罢,总之我认定了,她精心准备的东西,你们不收,我收,”话音未落,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楼梯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