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们本来根本不想接纳我的。
是我的母亲用她的死亡,为我的生存奠定了基础。
他们都没办法拒绝一个快死的可怜女人的临终请求。
即便后来碰见了酷拉皮卡还有他的家人,他们待我很好,基本上是酷拉皮卡有的东西,我也会有,也是在酷拉皮卡那里,我才真正明白家的温度和厚度。
可年幼时的经历让我始终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享受别人对我的好,就好像得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这样才能证明我不是人们口中的‘包袱’,我是有价值的。
所以当得知酷拉皮卡的母亲生病的时候,我才会想要去森林里找据说可以治百病的草药。
只是没想到,那一去,我不小心失足跌落悬崖,差点死亡,而再见面就是多么多年之后了。
我甚至都没奢望过真的能有重逢的一天。
......
总之,在告别了会议之后,我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脑子里不断闪回有关幼年时跟随母亲流浪时的零碎记忆、在窟卢塔族小心翼翼生存的记忆,还在船上的日子。
大概也许是为了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累赘,我在船上很努力,别人不愿意做的苦工我都会接过来,努力地去完成。
船上的生活是很残酷的,对船没有价值作用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弃,所以我必须做的很好很好,才能留在上面。
日子虽然也很辛苦,但我从来没有怨言,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不用因为成为任何的累赘而感到抱歉.....
如今想来,也许艾维卡带来的消息正是时候,告诉我该从这个美好的少女梦境中醒过来了。
也许我应该跟着艾维卡离开......
这样想着,我将脸埋进枕头,好将眼角的泪水擦掉,随后拿出了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张纸条。
上面有艾维卡的地址和联络电话。
她说如果我想,只要在开船之前随时可以联系她。
【切记,大地不是你的故乡....】
【回去海上吧,那里有正在等待你的旅途,好叫你重新认清真实的自己。】
真实的自己.....吗?
我盯着那张被我反复揉皱又反复摊开的可怜纸条,明明只是一张薄的不能再薄的纸,在我手里就好像又千斤重似的,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一直看着,从天明到夜幕降临。
墙上的挂钟发出了整点的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这是酷拉皮卡正常结束工作的时间。
我这才如梦初醒般醒悟过来,急匆匆地将纸条收起来,随后又意识到这些天来我都是住在酷拉皮卡的房间,以至于我就算生气离开,第一反应也是回到酷拉皮卡所在的房间里。
因为太过习惯,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件事。
我还在生气呢,躺在他床上算什么?!
又不是自己没床!
这样想着,我赶忙从床上坐起,顾不上把鞋子穿好,踩着鞋子就火急火燎地要离开这里。
然后一打开门,就撞上站在门口正准备开门的金发少年。他的手还停在空中做敲门的姿势,大概是没想到我直接拉开了门,对方见到我的瞬间,有些许的错愕,又有点不知所措。
要是我不是处在一种又生气又难过的混乱情绪当中,也许我会认真欣赏一下向来沉稳的少年这难得一见的不见所措。
可眼下我只想赶紧消失在这里,只好冷着脸说:“...我要回去自己的房间睡了。”
话一出,连我自己都惊讶到了。
因为我的喉咙就好像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说出来的话都堵堵的,带着如同哽咽一般的强调。
“姜姜...你...”别哭了。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直接越过了他,径直走回了自己原本所在的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的一刻,我这才长松一口气,随后那股无名火更甚。
酷拉皮卡这个臭直男没有半句解释就算了,居然还真的没追上挽留我!
于是乎,我更气了,气呼呼地躺回自己那张冰冷又陌生的床上,然后闭上双眼,开始辗转反侧。
努力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愤然睁开了清明的双眼。
明明酒店的套房都是一样,但偏偏这张床板莫名地特别硬,被子也不够柔软蓬松,最重要的是,酒店用来清洗床品的洗涤剂气味非常浓烈,熏得我头晕目眩的.....不像酷拉皮卡的床,总是柔软的,蓬松的,最重要的是,上面沾染了少年身上那种特有的、淡淡的如同雪松一般清冷温润的气息。
真是见鬼了!
*
女孩离开了之后,房间变得冷清了不少。
金发少年坐在床边,被窝里似乎还有女孩刚才残留下来的余温,他像是冬眠中贪暖的蛇,几乎是贪婪地抚过女孩躺过的地方,床单、被褥,然后是枕头。
枕头是湿润的。
回想起女孩离开时发红的眼角、脸颊上泪痕还有哽咽的声音,不难猜出女孩大概是被他在会议室气跑之后,是如何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流着眼泪,然后又红着眼睛将泪水擦在枕头上。
她一定偷偷哭了很久很久。
而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他只是太过害怕了,害怕女孩知道灭族的真相,害怕她背上和自己一样的仇恨和痛苦,最重要的是,他害怕她会害怕他自己。
明明在和女孩重逢之前,他就已经暗下决心,艰难地做好了觉悟,此生将会为了复仇而战,无论代价是什么,也无论要用何种的手段,都要向那群盗贼复仇....他害怕女孩知道,其实他并非她所想像中的完美。
仇恨早就将他腐蚀的面目全非。
害怕她会知道自己所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从而对他感到失望,继而会离开他。
天知道他要花费多少的力气才将脑子里那些阴暗的想法压制下去,无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时常盘旋着,如同魔鬼的呓语般试图影响他的心智——
将女孩彻底困在他的身边,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她和仇恨了。
如果失去了她,他除了仇恨之外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多么可怕的字眼,他本来是可以忍受这一切的,如果没有再次碰见女孩的话...
可是如果待在他身边的话,这一切早晚都会被知道吧....也许她离开,远离这场本就不属于她的纠纷和仇恨,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迟疑呢?
就在金发少年思索之际,房门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的余地,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过去开门,然后愣住。
外面站着是臭着脸的女孩,黑发有些杂乱地披散在她的脑后,像是刚从床上起身,茶褐色的眼睛还雾蒙蒙的,她垂着眼睑,刻意拉长了脸,没好气地说:
“事先说明,我还在生气的.....但是生气归生气,总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买单,影响到自己.....”
女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她说:
“好吧,我认床,睡不着。”
“...必须得是酷拉皮卡的床才可以睡着。”
金发少年愣住,萦绕在脑海中长久的纷杂的声音,还有想不通看不透的云团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起来,指向那个唯一的答案——
必须得是酷拉皮卡......
必须得是他才可以。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第19章
我用从我房间带来的一条被子叠成了长条状,当做分界线伫在床中央,并且冷着脸告知酷拉皮卡一人一半,不许越界。
金发少年还站在距离床很远的地方,沉默着一副神游的样子。
难道他并不想我睡在这里?
凭什么!虽然房间是他没有错,但是这些天我悉心照顾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等、我真的有在照顾他吗?
应该是…有的吧……
但那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可是他的女朋友!
虽然但是......现在我们在冷战,但是
女朋友拥有一些任性的权利怎么了?!
这样想着,我赶忙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良心,把刚才分的五五开的被子分界线往另一边挪了一点,变成了四六开。
当然是我六他四。
毕竟、身为女朋友的我多占一点位置,睡得宽松一点,舒服一点怎么了?
“...总之,谁都不可以跨过这条线.....”我说完,还觉得不够有震慑力,又补了一句,“...反正,谁越线谁是小狗。”
然后顾不上被我刚才泪水沾湿的枕头此刻还润润的,我作势就要躺下。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终于开口了,无奈的语气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笑意,“...姜姜,你还没洗澡。”
“.......哦。”
除了叫我去洗澡这家伙难道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可恶!
我愤愤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昂着头眼神都没分一个给酷拉皮卡,就这样径直走进浴室,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