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在哪?”林北一的声音软了半分,“我过去。”
“找我?”
周茵愣住,这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以林北一的性子她以为她从来不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会主动找自己呢?
报出咖啡馆地址时,她的指尖还在发烫。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的烦躁——她对着玻璃理了理乱发,又扯了扯皱巴巴的工装裤,忽然嗤笑一声:“周茵啊周茵,见个同事而已,你慌什么?”
她们只是同事关系,来也只是探讨案情而已。
这般想着的周茵突然轻松起来,坐姿也是轻松惬意,整个人都窝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眼假寐着,长长的卷发慵懒的披散着,整个人显得随意慵懒。
这也是林北一看到的周茵,这样的周茵自己倒是第一次见,不像工作场合的她总是神经紧绷,犹如一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带着刑警的警惕性,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夕阳把咖啡馆染成时,林北一推门进来。黑色风衣敞开着,里面是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裹着笔直的腿,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她径直走到周茵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她眼底的红血丝,没说话。
今日的她穿着宽大的毛衫,工装裤,周茵属于那种瘦而不柴的,浑身透着股力量感,整个人都被装在宽大的衣服里,倒是显得慵懒随意。
“你喝什么?”
周茵见林北一落座,问道。
林北一抬手叫住服务员,指尖在菜单上敲了敲,“一杯拿铁,不加糖。”
下午的咖啡馆人不多,夕阳渐渐西斜,余晖透过玻璃洒在桌椅上,地面上,映着两道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身影。
林北一看着周茵的侧脸,棱角分明,只是今日满是疲惫,少了些锐利。
“这个事全部都解决了?”
“嗯,结案了。”
周茵眼里满是落寞。
林北一知道,做为这个案件的参与者,后面结案的结果自然有人第一手传给自己,大概也明白周茵落寞的原因。
“你对结果不满意?”
林北一捏着勺子,轻轻搅动着被子里的咖啡,那好看的心形花色瞬间被搅得没了形状。
“你早知道了?”周茵挑眉,眼底的疲惫里翻起点锐色,“那你觉得这判的像话吗?赵宇三年,赵明恒三年,赵家这是把法院当自家后花园逛呢?”
“事实调查清楚了不是吗?”
“可他们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北一抬眸看了一眼周茵愤怒的眼神,继续沉眸在被子里画着圆圈,那乳白色的泡沫随着她的搅动变换了形状。
“你觉得赵宇应该判多久?”
“故意杀人!至少十年!”周茵猛地攥紧拳,指节叩在桌上发出闷响,“我们查了这么久,杨楠的尸骨还没凉透,她爸妈就拿着钱跑路了!这叫什么事?”
周茵那刚才因为林北一的到来卸下的火气又涨了上来。
听着周茵逐渐增大的声音,林北一停下搅动的动作,缓慢的将勺子放在盘子上,身子向后坐去,缓缓抬眸认真注视着周茵。
“证据呢?”林北一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过来,“能直接钉死赵宇故意推人的证据,你有吗?”
周茵噎住,案卷里的细节在脑子里翻涌,那些监控死角、模糊的证词、被赵英东抹掉的公款记录……她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凌厉褪成一片疲惫:“没有,可这就能成为他们脱罪的理由?”
“法律讲证据。”林北一转动着咖啡杯,杯底与桌面摩擦出轻响,“但人心不讲。”
她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杨楠爸妈拿了钱,赵明恒用赔偿换了谅解书,赵英东用关系压下了案子,你以为这是司法不公?周茵,这是人性。”
她声音轻轻的,可却说着周茵不得不承认的残忍现实。
“你就这么冷眼旁观?”周茵的声音徒然拔高,周围几桌客人投来目光,她却毫不在意,“我们当警察的,不就是要跟这些狗屁人性较劲吗?”
“较劲有用吗?”林北一往前倾了倾身,风衣领口滑落,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你觉得促使杨楠跳楼的仅仅只是赵宇的逼迫吗?”
“难道不是吗?”
听着林北一缓慢的声音,不知怎得,周茵莫名的不爽。
“杨楠约赵宇上天台时,她爸妈在催她打胎;赵明恒哄她上床,她同学在背地里起哄;除了这些有充足证据都没能让他们付相应的法律责任,那么其他人呢?杨校长,13班班主任,甚至于杨楠父母,哪个不应该为这件事而负责,可你能一个个把他们都抓了吗?”
周茵猛地转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死死盯着林北一,后者却端着咖啡杯,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上,把她的侧脸照的像玉雕,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林北一,”周茵的声音发酸,却带着股不肯服软的硬气,“你可以冷眼看着这一切,但我不能。我穿这身警服一天,就不能让公道这么不明不白地埋进土里。”
林北一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放下咖啡杯。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推过去,动作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这件事上你做的没有任何错,该尽的责任也尽到了,该找的证据也找了,你尽到了身为警务人员该尽的指责。”
周茵明白这是林北一在劝慰自己。
“杨楠案事实清楚,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当时确实是被赵宇推下来的。”
林北一神色晦暗,诚然,当时自己所说的杨楠有录音笔只是诈赵宇,对于一个处世不深的高中生来说这并不是她所能考虑的。
“既然你家与赵家是竞争对手,也该知道他家的权势,况且连她父母都没走向她,何况别人。”
说到这里,林北一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暗,转瞬即逝,她继续说道:“赵明恒是应该承担责任,可谁让人家有钱呢?用钱便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所以这件事最主要的不是赵明恒,而是她父母,她父母的再三妥协和忍让,她父母对于杨楠的嫌弃与厌恶。”
两道目光相聚,她们都看不透彼此,却又固执的想要对方认可自己。
周茵气急,可看着林北一那清冷孤傲的脸,又自嘲一笑。这样理性的林教授,自己还奢望她能说什么?明明想知道她想法的是自己,如今人家坦诚相告了,自己又觉得生气,气她太过理性,赤裸裸揭露着周茵不敢面对的现实。
这倒显得自己虚伪做作,既要又要。
第18章 城西的桂花落了
看着周茵眼神里的晦暗莫名,林北一微微叹一口气,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被情绪裹挟至此,说出的话也是口不择言。
其实当参与到这个案件开始,她心里就钉着一根刺,想拔拔不出来,就那样刺挠着她的心,总是不同于平时理性的自己,每每都有些失控的感觉。
她自然知道周茵想从自己这听到什么,她感到疲倦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仅仅被一笔她看不上的钱就抹杀过去。
杨楠自杀事件与那么多人直接或间接关联,可到头来个个摘的干干净净,似乎真就杨楠一人自己作死一般,这当然不公平,司法正义可不是这样来显示它的公平正义的。
可林北一又能说什么呢?无非劝劝周茵,她知道她赤诚热烈,正义勇敢,可这世间很多事不是正义勇敢就能解决的。
可一想到杨楠自杀,她又怒其不争。
脑海里浮现母亲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当时她的母亲不像杨楠,她是正面朝下跳下来的,整个人都是趴在血泊里。
这些都是后来自己的父亲说给她听的,她并未亲眼看到。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影响,所以她内心自认为他们跳楼的人都是自私的,虽然杨楠是被人推下来的,可那日看着杨楠就那样躺在血泊里,林北一情绪便开始不可控,才会与周茵对峙,如今说出的话竟也是这般伤人。
可她的母亲当时在跳下来时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过她遗留在世上的两个孩子当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林北一面上浮现一抹痛色,看着眼前早就搅得没了花色的咖啡,她端起饮了下去。
真苦啊!
舌尖的苦涩与喉间的滚烫让得林北一眼里蕴了些湿润。
周茵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过多关注林北一的变化,抬眼看时,就看到她端起咖啡几乎将咖啡一饮而尽。
“烫……”
她突然提醒道。
看着林北一放下咖啡杯,眼里蕴含的湿润,周茵以为她是烫着了。
“服务员,来一杯冰水。”
林北一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周茵。
“哪有这样喝咖啡的?”
说着,周茵将服务员递过来的冰水递到林北一跟前,嗔怪道。
“是啊,哪有这样喝咖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