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退出包间时,她听见温汀压低声音对保镖说:“去查查刚才那个服务生,眼生得很,别是昂山派来的。”周茵的后背瞬间冒了层汗。
  她没走电梯,顺着消防通道往下跑,高跟鞋在台阶上磕出急促的响。
  跑到二楼时,她拐进杂物间,三两下扯掉围裙,快速套上事先准备好的宽松t恤,牛仔裤,鸭舌帽——刚才进来时她就留意过,这条街的夜市正热闹,她顺势钻进人群,便没了人影。
  果然,两个保镖追到巷口时,只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却不见那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人。他们左顾右盼见找不到人,便嘀咕了两句就转身回去了。
  周茵混在人群中拐进旁边的巷子里,贴着墙根蹲了十分钟,才摸出藏在内衣夹层里的储存卡。月光透过电线网照下来,卡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三天后,“明记手机维修店”来了个修手机的女人,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杨宇明接过手机,拆开后盖时,指尖在电池仓里顿了顿——那里躺着一张被折成方块的内存卡。
  他抬头看了周茵一眼,她正低头看着柜台上的零件,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
  “主板坏了,得留这儿修。”他说,声音和平常一样平淡。“好。”周茵点点头,转身走出店门,没回头。
  那天晚上,杨宇明把内存卡插进电脑,三段加密视频被解密出来。
  画面里,张启明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温汀的笑声像蛇吐信。
  这些画面,后来被分成十几份,通过加密邮件发到了省纪委和公安部的邮箱里。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杨宇明对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里,他好像看见周茵第一次来店里时的样子,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说“师傅,手机进水了,里面的照片很重要”。
  查清了卯丹与市长之间的交易,昂山从老k那里回了来,对于周茵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是满意,越加的倚重周茵。
  这后续昂山走哪都带着她。
  每月初五的清晨,南区的薄雾还没散,周茵就跟着昂山的车队往市区走。
  三辆黑色轿车贴着路边行驶,车窗玻璃贴了最深的膜,把外面的嘈杂挡得严严实实,却挡不住车厢里的低气压。
  昂山坐在副驾,手指在膝盖上敲得飞快,指节泛白——谁都知道,去给卯丹“上供”,与其说是交管理费,不如说是去受气。
  按老k定下的规矩,南区电诈的三成利润要分给控制市区的卯丹,可这两年卯丹的胃口越来越大,总以“市区治安费”“关系打点费”的名义多刮走一成,昂山憋着满肚子火,却碍于对方“老k表弟”的身份,每次都只能忍。
  车子在“金玉堂”赌场门口停下时,周茵才算明白昂山的憋屈从何而来。
  赌场气派得像座宫殿,朱红大门外站着两排保镖,黑西装黑皮鞋,腰里的枪把把衣服顶出个硬邦邦的弧度。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打量,扫过昂山带来的几个手下时还算收敛,落到周茵身上时,眼神猥琐的冒着精光,恨不得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
  昂山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句“娘的”,拽着周茵往里走:“跟紧点,别乱看。”
  二楼vip室的门是厚重的梨花木,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闷响。
  卯丹坐在靠窗的檀木桌后,指间的玉扳指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穿件月白色真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串着的紫檀手串,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擦得锃亮,把那双藏在后面的眼睛遮得半明半暗。
  桌上摊着本烫金账本,他正用银质钢笔慢悠悠地划着,听见动静抬头,嘴角先勾起笑,声音却没什么温度:“昂山来了?坐。”
  昂山把装着现金的黑色箱子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像是在发泄不满。“二哥,这个月的数。”
  卯丹没看箱子,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我算着不对啊。南区上个月新增了三个窝点,按规矩,利润该比上个月多三成,怎么这里的数反倒少了?”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像冰锥,“昂山,你不是在跟我玩花样吧?”
  昂山的拳头“唰”地攥紧,指节响得刺耳:“二哥这是什么意思?温汀那孙子天天派人来抢生意,前几天火拼折了五个兄弟,丧葬费就花了不少,我没找你补损失就不错了!”
  “温汀是温汀,你是你。”卯丹合上账本,钢笔“啪”地拍在桌上。
  他的视线慢悠悠移到周茵身上,上下打量着,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像在评估一件商品:“这位就是你新收的女保镖?长得确实排场,就是不知道真遇上事了,能不能替你挡刀子。”
  周茵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手却悄悄按在了腰后的电击棍上。
  那玩意儿是她自己改装过的,电流比普通型号强一倍,足够放倒一个壮汉。
  楼下传来骰子落碗的脆响,混着赌徒的叫好声,可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比任何声音都响。
  僵持了片刻,昂山终究是松了劲,从口袋里摸出张卡扔过去:“这里面还有五十万,二哥先拿着。等我收拾了温汀,下个月多补你点。”
  卯丹让手下收了卡,重新笑起来,慢悠悠地拨着算盘:“这才像话。都是自家兄弟,我还能真为难你不成?”
  趁两人对账的空当,周茵低声说去洗手间,快步走出了vip室。
  她一出门,门口的保镖就用贪婪警惕的目光盯着她,周茵沉着眸子往走廊尽头走,转过拐角,在楼梯口绕到消防通道,推开那扇积了灰的铁门。
  楼梯间里弥漫着烟味和霉味,她往下走了两层,推开通往后院的小侧门——这里是赌场的死角,堆着些废弃的桌椅,墙角爬满了藤蔓。
  三辆面包车就停在院子中央,车身上落着层薄灰,车牌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
  周茵的目光在轮胎上顿住了——其中一辆的左后胎缺了块橡胶,形成个三角形的缺口,这纹路她太熟悉了。
  上个月她跟着昂山去老k的北区送资料时,就在军火库外见过一模一样的车,轮胎上的缺口像是个标记。
  她正盯着车看,眼角的余光瞥见垃圾桶里露出个纸条角。
  走过去捡起来,是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烟盒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李三,5支,赌债抵,今晚八点,老地方。”
  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枪形。
  周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5支”显然是指枪支,“赌债抵”就是用赌客的欠款来换军火。
  这个李三,一定就是卯丹和老k之间的中间人。
  她迅速掏出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机,对着纸条拍了两张,又把“李三”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确认记牢了,才把纸条揉回原样,塞回垃圾桶深处。
  回到vip室时,昂山正黑着脸往外走。
  周茵跟在他身后,听见卯丹在后面得意的喊着:“对了昂山,下周k哥要在北区开席,你早点到,咱们兄弟好好喝两杯。”昂山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坐回车里,昂山眼里满是愤恨,刚点燃一支烟,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出“老k”的名字。
  他接起电话,开了免提,老k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木头,带着股狠劲:“卯丹那小子最近不对劲。我让他查温汀的底,他总说‘没动静’,你给我盯紧点。别让他借着我的名头私藏利润,忘了自己姓什么!”
  “知道了k哥。”昂山应着,挂了电话,把手机狠狠扔在中控台上。
  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周茵见状递过去一瓶水,拧开了瓶盖,状似无意地说:“昂山哥,前几天我去市区买消炎药,好像看见卯丹哥的车停在温汀的电诈园区门口。”
  “你没看错?”昂山立马来了兴趣。
  “应该不会错,黑色的奔驰,车牌号最后三位是777,错不了。他进去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跟温汀的人有说有笑的。”
  她特意皱着眉沉思片刻,再抬眼时眼神格外认真,看着昂山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酝酿着暴雨。
  “他妈的!”昂山一脚踹在车门上,“我说他怎么总帮着温汀说话,原来是早就勾搭上了!”
  第二天一早,周茵就听说昂山扣下了本该给卯丹送去的一批手机卡——那是电诈的核心工具,没了这个,市区的几个合作窝点就得停摆。
  卯丹的人打电话来骂,昂山直接让手下回复:“这批卡被温汀的人动了手脚,怕有病毒,不敢给二哥送过去,免得坏了他的生意。”
  消息传到老k耳朵里时,他正在北区的庄园里喝茶。
  听手下说完,他没发火,只是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茶盖磕出“当”的一声。“去,把卯丹这半年的账本给我拿来看看。”他对心腹说,眼神冷得像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藏了多少猫腻。
  周茵站在南区园区的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昂山的人正在卸载新一批手机卡,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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