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楚云霁点了点头，抚过戏服袖口的鹤翎暗纹。
  听了姬笙的话，他才知道为什么今天换了身戏服。
  周天子一只暮年雄狮，而微明太子，始终是立在寒潭照影的鹤。
  第249章 要亲不亲
  楚云霁抬眼，“微明是君子，他的行为逻辑一直没有变，反而是他信赖的父王变了，开始怀疑、猜忌。猜忌是落在白鹤翎上的泥点，擦不净，便成了罪证。”
  姬笙的烟枪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他见楚云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收起神情，淡淡说道，“准备开拍吧。”
  今天要拍这一幕不是周天子和太子微明的直接冲突。
  而是试探。
  周天子命微明及子昭一起去听取大巫祝新的预言。
  “第五十八场第一镜，开始。”
  青铜鼎中最后一缕沉香折断时，微明仿佛听见了自己错拍的脉搏声。
  宗庙藻井投下的阴影正巧漫过他的半身，更漫过他身后子昭的身影。
  大巫祝的骨笄划过龟甲裂痕，剐蹭声令四隅的玄纁帷帐无风自动。
  宗庙内，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跪拜。
  “血亲相噬。”大巫祝说出第一句箴言。
  微明盯着自己投在青砖地上的剪影。
  那本该是玄鸟垂天之翼的形状，此刻却在烛火中扭曲成困兽厮斗的轮廓。
  他甚至怀疑，他的父亲，周天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预言。
  “玄鸟折翼。”龟甲落地的剎那，第二句谶语坠地剎那，檐角铜铃骤响。
  微明广袖中的手指猛地扣住玉珏，冰凉沁入掌纹。
  他忽然想起去岁春狩，父王还握着他的手同开柘木弓，共同逐鹿。
  怎么才短短一年……不，短短几个月。
  姜乐栖、晋侯，真的是厉害。
  微明伸手，想要捡起地上的龟甲，被大巫祝制止。
  巫祝枯槁的手按住他欲拾龟甲的手背，指甲嵌进他腕间红丝绳，“太子可见这裂纹走向？”
  微明目光无神的点了点头。
  大巫祝紧紧握住微明的手腕，看着微明，在他身前轻声说道，“您，才是大周的未来。”
  微明对这句话无动于衷。
  微明身后，子昭握紧了拳头。
  大巫祝将龟甲掷入青铜鼎。
  “咔。”姬笙说道，“场上所有人离场，摄像师切龟甲近景。”
  楚云霁和乔瑞等人赶忙跑开。
  摄像师的镜头从远到近，最后怼到了青铜鼎内上。
  一阵烟雾缭绕下，青铜鼎内未燃尽的龟甲上，渐渐显现出“子、昭”二字。
  “好。”姬笙坐到监视器前说道。
  楚云霁和乔瑞凑过去也看着，等姬笙拍完，乔瑞说道，“导演，什么时候给我也讲讲戏呗。”
  姬笙转头问，“子昭的人物底色很简单啊，有什么可讲的？”
  乔瑞看了看楚云霁，在楚云霁的鼓励下继续张口，“我觉得子昭他的性格也很复杂，他是很崇拜自己的兄长太子微明的，他的内心也是有对王位和亲情的挣扎的。”
  姬笙冷笑一声，“是吗？”
  乔瑞赶忙点了点头。
  姬笙有些不屑，但他到底是个开明的导演，只哦了一声，“你如果想这么演也行。”
  乔瑞有些失望，楚云霁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一起往休息室走，楚云霁说道，“你按照你的想法来演就好，姬笙导演可能是没有认真思考过子昭的人设。”
  乔瑞有些迷茫的说道，“可是导演就是编剧……”
  楚云霁说道，“姬笙只是创作出子昭的人，让子昭有了一个基本的形象，但是你才是饰演他的人，你需要的是给他填充骨血。”
  乔瑞听到他的话，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楚云霁推开休息室的门时，陆踆正倚在窗户前接水。
  氤氲水汽攀上他的双手，陆踆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说道，“楚老师开始传道授业了？”
  陆踆将温水同时递来。
  杯壁传递的熨帖温度让楚云霁耳尖瞬间一红。
  他不过是将陆踆之前教他演戏时说的话拿了出来，灵活运用了一下。没想到被听到了，顿时有一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陆踆轻笑，“好像好久没听楚老师背《演员的自我修养》了。”
  楚云霁仰头饮尽半杯温水，喉结滚动着吞咽掉突如其来的心悸，咳嗽了两声，“最近太忙了，我空闲的时候有在复习的。”
  陆踆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向前倾身，吐息之间，雪松香的尾调缠绕着温热呼吸拂过楚云霁的脸颊。
  陆踆撑在楚云霁两侧的胳膊将人困在方寸之间。
  原本楚云霁和陆踆还有一臂距离，现在近的仿佛一噘嘴就能碰到。
  楚云霁仰身，理不直气也壮的问，“干什么？”
  要亲不亲的。
  随后，楚云霁就听陆踆低沉的声音说着噩梦一般的话语，“那楚老师现在背一下吧。”
  在楚云霁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陆踆继续说道，“但是呢，背错一个字得就亲我一下。”
  楚云霁这才意识到陆踆的真实意图。
  楚云霁不甘示弱，挑眉轻笑道，“不背就不能亲了？”
  陆踆眼神晦暗，刚想再说什么，沙发角落传来奶声奶气的复读，“亲亲！”
  两人一愣，触电般赶忙拉开距离。
  他们看向沙发角落。
  胡明月出去的时候，居然没把小鬼带上。
  两人再定眼一看。
  不对，这是小鬼的魂体！
  小鬼此时坐在沙发角角，两个肉乎乎的手掌拍得啪啪作响，葡萄似的眼睛看着楚云霁和陆踆，还在说道，“亲亲、要亲亲。”
  楚云霁的脸被他越说越红。
  陆踆咬了咬牙，“小鬼回酆都等投胎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小鬼听到陆踆这话，一下子僵住。
  楚云霁听到陆踆的话，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点了点头，“月份也快到了，现在去排队，估计等个几百年就能投胎了。”
  楚云霁转念一想，“听说酆都还有幼儿园呢，那还得再上个几百年幼儿园。”
  小鬼边听边转过头，双手努力捂住耳朵，将身体钻进沙发里。
  陆踆与楚云霁相视一笑。
  胡明月拿着外卖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看着沙发上的小鬼，拎了拎腰上的棉花娃娃，惊讶道，“咦，小鬼居然能自己跑出来了。”
  楚云霁点了点头，“快足月了，我和陆踆正商量着什么时候把他送去酆都。”
  胡明月把小鬼抱起来掂了掂，“他现在挺重的了，是该去酆都准备投胎了。”
  第250章 谢鸿探班
  “投胎还早，先上幼儿园去。”楚云霁抱着胳膊对胡明月说道。
  胡明月点了点头，“对，还要上学。”
  她语重心长的告诉小鬼，“好好上学，知识改变命运，要当一个有知识的小鬼。”
  胡明月在人间这些日子，深刻体会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比如同样是助理，白彩知道的多，就比她靠谱的多。
  小鬼眼见所有人都赞成他回酆都，撇了撇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不要，去酆都，不要上，上幼儿园。”
  胡明月眯眼，“不要去酆都，也不要上幼儿园，那你要什么？”
  小鬼下意识说道，“要亲亲。”
  胡明月随即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小小年纪不学好，耍流氓。”
  楚云霁和陆踆不自在的假装开始忙碌，一个快速去接水，一个忙着收拾茶具。
  当楚云霁听到胡明月让他现在就去把小鬼送去酆都时，他咳嗽了两声。
  “等元旦之后吧。”楚云霁手上的动作不停，但是下意识的往后推迟下酆都的时间。
  下酆都的话，遇到冥王的概率太大了。
  对于冥王，他还是能避就避吧。
  虽然可能早晚要遇上，但是希望那一天越晚越好。
  楚云霁不觉得自己是在逃避，他觉得作为下属，要给上司疗伤的时间。
  虽然是他造成的情伤。
  希望下次见面，冥王能恢复过来，重新变成原来冷厉威严的样子。
  下午，继续拍戏。
  楚云霁正在上朝，被周天子斥责，俯身在殿外的台阶上行三跪九叩大礼。
  他脊背挺直，金线刺绣的朝服后摆铺陈在台阶上，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一个人朝他招手。
  他撇过去，熟悉的身影举着“探班”字样的小黑板，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楚云霁看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咔，楚云霁，干嘛呢。”姬笙喊了咔，皱眉，不明白楚云霁拍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出戏了。
  楚云霁咳嗽一声，指了指导演身后，“导演，我有朋友来了。”
  谢鸿墨镜卡在发顶，一手举着小黑板，另一只手正殷勤地替身旁妇人撑着遮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