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路回玉又瞎又聋,不知道身边在发生什么。
  等施加的力量让他没法乱动后,那只手没再继续用劲,过了没几秒,指尖一重,而后那只手撤开,很快一个硬物被凑到了他悬空的左手上。
  路回玉懒得动,不乐意配合,那只手再一次出现,对方的根根手指顺着缝隙插入他指间,一点点展开,然后又从手背扣拢帮助他慢慢紧握。
  路回玉的左手多了个杯子,有点重,应该装了水。
  不明白这什么情况,路回玉完全不想洗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盲人摸象一样伸起双手往外探路。
  不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跟来,毕竟他浑身的感知力已经因为长久的关押而变得极低。
  不过每当他快倾倒时总会被扶一下,走错路会被轻轻转动身体为什么知道走错,因为他是凭着记忆在找床,而被多次纠正后,他找到了。
  路回玉在床沿坐下,身下的铁架子床大概正在发出牙酸的咯吱声,但他听不到,也无所谓。
  这状况,好像他的猜测成真了一样。
  穿书只是做梦,现在回到现实了。
  路回玉花了一分钟回忆那个梦,而后想,那也很奇怪,他的牢房什么时候多了别人?监|禁者的新花样?
  陆应深伤那么严重,是不是死了?
  什么陆应深,只是他虚构出来的人。
  他正这么想着,身下还算有点软度的床褥一下变得很硬,路回玉稳住身体发现自己又坐椅子上了,是一个不怎么稳的椅子。
  他之前还挺喜欢的,因为它摇晃起来也算一种运动,很安全,而且重心的改变能让他不至于摔倒也能感受到自己。
  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被丢弃到外太空,也没有瘫痪。
  他经常就靠着椅子晃荡。
  不等他后仰,唇侧被有点硬的东西碰了下,鼻尖闻到点米香。
  又是白米稀饭,不是很想吃。
  他寡着脸不动,没多久感受到脖子被握住,对方的拇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
  这人倒底是谁?
  路回玉没记得监|禁者有安排人照顾自己,给口吃的没让他直接饿死就不错了,放在门后的饭单调敷衍,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不吃很快就会被收走,可不惯着他。
  路回玉蹙眉偏开头,那勺子也没追,反倒是后颈的手顺了几下,像在安抚。
  路回玉没理他,右手下伸,摸到木椅子底部,指尖在背面那些粗糙的刻痕上面划过,他手读很快,一遍过去就能清楚地获得55这个数字。
  才五十五顿饭?
  没法确定时间,路回玉就把吃饭的次数当天数,实际在这里度过的日子要比这个长,不过聊胜于无。
  可这不太对劲,他穿书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八十六道整齐排列的痕迹,如果是回来,不可能会倒退。
  路回玉又摸了一遍,确定那是自己刻下的,椅子也是同一把,因为身处彻底的黑暗,所以他对一切的记忆都来自于触感,特殊的分辨方式让别人很难复刻造假。
  他的手停下,低下头保持着神情的平静。
  他回到了监|禁中期。
  这也没什么意外,刚刚他身下从床突然换成椅子,可能就是时间在跳跃。
  天道都能摄取人的灵魂、操控人的记忆了做到这点些可能一点都不难。
  他仰起头,黑暗中那带点热度的勺子又凑到唇边,路回玉张开嘴。
  时间确实在跳跃,但是在跳跃向前。
  又莫名地移动了几次,路回玉每次都第一时间去摸椅子,下面的划痕一直在不同幅度的增加,现在,是七十一。
  那个记忆中不存在的人也始终存在,仍然帮他洗漱给他喂饭,偶尔给他盖被子,经常把站不稳的他扶起。
  有时会拿毛巾把他身上看不见的水渍擦去,有时他突发奇想想用肥皂洗头,他就一手搂着他,一手按揉他低垂的脑袋,有时在他缩在墙角的时候坐在他身旁。
  不过有时他也不在。
  路回玉把整个房间每一个角落摸遍,墙上、桌子、地面,磕磕绊绊沾了一身灰,只要对方不是有意躲避,那么他确实是从屋子里消失了。
  路回玉拍拍身上的灰,坐在椅子上摇了摇,手下摸到了八十。
  他慢悠悠地晃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前方,耳边寂静直到很久,肩上残余的尘埃被一只手拂去。
  他可能又忘记了,也许那段时间是有这么个人,只不过后来被系统或天道删除。
  毕竟原来,一个人呆着是这么无聊。
  他想他很难忍受八十六天。
  时间不断跨越来到了最后。
  路回玉前一天没有吃饭,现在正整个人团在床上坐着。
  也没别的事,就是坐着。
  他觉得他这会儿的状况比真实的最后一天要好很多,那时候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连思考都不能确定是否还存在,可能被人打一顿都没感觉。
  可现在他感到腿蜷的有点酸。
  四周的幽寂一如既往,突然前方无缘无故射来一道光,照得他眯起眼睛,余光这才发现自己身侧那把跛脚椅上居然有个人影。
  不等他看清任何一方,光源那头迅速逼近,然后眼前的光亮就被从椅子上跃起的身躯彻底挡住,他自己也同时被那人按倒,睁眼只能看到一个昏暗光线勾勒出的轮廓。
  然后就是滴答滴答,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脸上脖子上,他抬手去抓,涓涓的温热液体顺着后背流到他指尖。
  和那天陆应深的血很像。
  路回玉醒来,眼前的天花板很亮堂。
  仔细看了看,也有些眼熟。
  他又回到了陆家医院的特殊病房。
  有人扑上前,满眼蓄泪地激动地说着什么。
  路回玉望着前方的目光垂落,手撑着床面想坐起来,但他还没用力,很快被另一人扶起,他转眼看见了林嘉泽。
  对方的手伸到他眼前,手心里是他的耳蜗外机。
  小玉,你感觉怎么样?何如薇难以忍受地哽咽着。
  小玉没事了,医生马上就来了。陆言在床的另一侧护着他。
  陈弛没抢到林嘉泽那么好的位置,但比他头伸的更长,从未有过严肃地仔细打量着路回玉的神情。
  陆进站在床尾,虽然没说话,但嘴唇紧紧抿着,眼底泛红。
  路回玉看向他,刚开口嗓子有些沙哑:陆应深,怎么样了?
  他话一出,房间就有些安静。
  路回玉敛了下眸,嘴里慢慢道:手术失败,死了么?
  刚进门的医生穿过众人走到床边,正要开口,被路回玉抬眼直直看来,静静地问:陆应深死了吗?
  能在此刻被安排到这个病房,就不会是一无所知或完全不了解状况。
  医生肩膀沉了沉,不待开口,床尾的陆进就率先出声道:手术没有问题,但现在还没醒医生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醒。
  路回玉环顾周围人的表情,他们只是沉默难过,没有透露出思考或难以理解。
  他们可能还不知道陆应深伤痕的奇怪之处,也许都不清楚那是枪伤。
  路回玉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路回玉的身体没有出问题,一些检查在他异常昏迷时就做过了,也都并未发现病灶。
  陈弛在他耳边三句话平均每句都带脏字地诉说着,他们发现路回玉呼吸停止有多震惊慌张,然后一直抢救没戏,只能进行插管又有多险峻。
  还好在昏迷一天后,他恢复了自主呼吸,不然他们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路回玉吃过一口饭,仰靠在床头也不知听没听,等他说完转过眼来看他半晌,道:你不用上课么?
  陈弛顿了好几秒,然后掏烟盒的手变得哆哆嗦嗦,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你太无情了太冷酷了,简直是无理取闹
  但他没有抽,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了口袋。
  路回玉从他开始飙戏就移开了视线,目光停着,过了会儿,说:谢谢。
  陈弛没再插科打诨,也没说什么不用谢,他望着对面雪白的墙纸,一下看起来既不像爱开玩笑的朋友,也不像无所畏惧的校霸,他眨了下眼,声音平静沉稳,会没事的。
  第65章 一百天看一眼心率,好像还活着
  等病房重新安静下来,路回玉独自靠坐着回想刚刚回到过去的梦。
  灯光照过来时,背后人的脸和他手里的凶器出现了一瞬间,但那时路回玉没时间辨认。
  跟上次见那人隔得有点久了,路回玉又向来不把他们放在脑子里站位置,费了点力气才对上脸是那边的真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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