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是猫啊,又不是人,他肯定办不好的,万一也被打怎么办?
  “王爷……”
  “王爷,时辰快到了。”
  王爷扒在地上,下人们也只好趴在地上劝。
  季庭书抱着猫走来,小猫昨日救下他,又给他擦眼泪,他现在对这只猫挺喜欢。
  望不到天光的浓稠黑夜,还能见到这一抹白。
  到底是男子,进宫有衣饰讲究,可他不能穿女子的衣服,他穿的像是朝服,但只是像,那是特别制造,形如朝服,然胸前无图,也无腰封。
  这四不像更若他此时身份,让他只想冷笑。
  “王妃,您劝劝他吧。”下人们看见他,连忙求助。
  季庭书俯身,敷衍道:“王爷,误了时辰,陛下该降罪了。”
  王爷听不太懂,眨巴眼看向他怀中。
  穆程知道他怕什么:“你是皇叔,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王爷还是摇头:“喵呜……”
  我不去。
  “你去了,怎么做都行,不去,是抗旨,已经是大罪了。”
  王爷迷迷瞪瞪,似懂非懂:“你也去。”
  “如果上朝能带猫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王爷才不管能不能带,一把将他抱过来,搂进怀中。
  季庭书:“……”
  “王爷为何抢我的猫?”
  说完有点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王府的猫。
  王爷抱着猫才同意起身,季庭书不悦,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只道:“王爷小心点。”
  别把猫弄疼了。
  下人们感慨:“瞧瞧,我们怎么劝都不听,王妃来说一句话王爷就起来了。”
  “是啊,王妃还提醒王爷小心,他们真恩爱啊。”
  季庭书:“……”
  二人上了马车,行至宫门。
  上朝没有规定可以带猫,但也没说不能带,定规则时也没人能想到这一条。
  于是当王爷紧紧抱着猫不松时,其他人也没说什么了。
  季庭书不能进大殿,他得去后宫,可他是男的,又不方便,于是宫中专为他安置了个地方。
  太医署门前的花园,一个分叉口,朝臣上朝,经过此处,向左走,后宫妃嫔等,出外回宫,经过此处,向右走。
  此处有亭台楼阁,池水环绕,季庭书被安排在了这交叉口,太皇太后会亲自过来。
  两相分离,王爷抱着猫向左走去,季庭书站在那亭子中,依礼节躬身相送。
  穆程回头看他,长身玉立,形单影只,那面上连落寞都没了,也没什么自嘲之色,只有麻木。
  来来回回不断有人经过,走向后宫或走向朝堂。
  三两人迈着四方步,一面走一面商讨着什么,季庭书抬眼看了下,几人皆是大红朝服,黑色腰封。
  “今日陛下定当问及陈县之乱,我这还没头绪,这可如何是好啊。”其中一人道,此人样貌俊逸,与身边人同立,如灼灼明日。
  “光天化日竟有这么多抢劫作恶之事,实在匪夷所思,但是陈县之乱不是已经平息了,作恶之人惧已抓获,燕大人如实禀告便是,有何忧虑啊?”旁人问。
  “问题是陈县作恶之人甚多,如此密集太不寻常,虽已平息,但恐野草复燃,陛下要我提出后续治理之策。”
  “这还能如何治理,加强管束,加重责罚力度啊。”
  “我上次就是这样说的,但看陛下表情,并不满意。”这燕大人一叹,两人说着话,绕过了假山。
  季庭书垂眸,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们。
  “哎,要是庭书兄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燕大人又道,“庭书兄大才,我自愧不如。”
  他说着话,转眼一瞥,望见亭中人,蓦然一怔:“庭书兄?”
  季庭书只好转身:“燕南兄。”
  燕南是此次科举的探花,当初试前,与季庭书入住同一家客栈,两人互被对方才情吸引,一见如故,把酒言欢,互相鼓励着,也一同向往着他朝金榜题名,同朝为官,施展一腔报负。
  但如今燕南已身在朝堂,而季庭书却只能站在这分叉口。
  燕南叹了口气,眼中俱是惋惜之色,马上到上朝时刻,也不敢多耽搁,只能与他稍作寒暄。
  分别之际,旁边人问:“这不是正遇状元郎吗,燕大人,你刚才的困惑,为何不向庭书兄问一问?”
  燕南想及,是啊,可以向季庭书请教一二,可现在时间有限,等他说完事由,也该走了。
  季庭书本也听到了始末,便长话短说,总结起来,一句话:“读书,可明智,明理。”
  燕南恍然大悟:“兄所言极是。”
  他们叩谢离去,亭中恢复安静。
  季庭书沉默一会儿后,听有人道:“太皇太后到。”
  他转身行礼,再不看友人消失的那条路。
  朝堂殿上,皇叔立于前排,穆程蹲在他的脚边,略略打量他人。
  他简单提取了一下印象,因为本身是要穿到皇叔身上的,所以这提取的印象值都是对皇叔。
  小皇帝对原主印象就只有[皇叔]二字,没什么别的想法。
  朝中重臣有的是[病弱,无惧],有的是[病弱,无用。]
  总体归纳为两边,一边认为他身体不好没什么可造成威胁的,而另一边认为他身体不好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现在,他们一致有个疑惑,皇叔是不是真的傻了。
  十六岁的皇帝,俨然已是大人做派,沉稳端方,不疾不徐地回复着朝臣们的话。
  满朝文武不断偷瞄皇叔,但皇叔伫立不动,也不说话,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是有一位大臣在禀报事宜后,加了一句:“敢问槐王有何看法?”
  槐王没看法,他听不懂,也不知道别人在跟他说话。
  穆程抬爪,扯了扯他的衣服。
  王爷转头,向那人:“喵……”
  “……敢问王爷有何看法?”这人重复。
  “喵……”
  此人不再问了,擦着汗退后。
  其他人满脸疑惑,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傻了?
  你跟他说话,他回你喵叫,怎么感觉是在羞辱人呢?
  皇帝轻声一咳,解围:“各位爱卿,皇叔初愈,还需调养,朝中之事且不要叨扰。”
  众人应声行礼。
  “还有何事,一一禀来。”
  “陛下,臣想请奏立后之事。”有人上前。
  皇帝蹙了蹙眉:“此事尚早。”
  “不早了……”这人开始了长篇大论,还搬出了先帝,叨叨不绝。
  皇帝年岁是不大,但选后位需郑重再郑重,从家世到择选,再有观测,筹备,等到真的定了人选,置办大婚之事,最早也得明年年底,说不定要到下一年初了,那时候皇帝都差不多十八岁了。
  中宫之位要斟酌其身份与各方利益关系,绝非只要皇帝喜欢就行,可是皇帝又偏偏想找个喜欢的。
  最关键是,他其实喜欢男人。
  可男人不能孕育后代,朝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帝就想拖着。
  今日晴朗,明亮的阳光照进大殿,那殿外,不知是侍卫巡视时身上盔甲片反了光,还是风吹动了廊檐下挂着琉璃的流苏,殿内被反射出了一个小光点。
  亮亮的,圆圆的,一下在左,一下在右,来回晃。
  穆程看见那个光点,抬爪抚了抚额头。
  要遭。
  果不其然,身边的人忽地蹿了过去。
  “依爱卿所言……”这朝臣说了半天,皇帝没怎么听进去,他不想搭理,但也得回话。
  说话间,见他的皇叔“飕”地一下从眼前跑了过去。
  皇帝:“……”
  朝臣们:“……”
  “皇叔可是有事?”皇帝温声问。
  皇叔没事,他正瞧着那个光点。
  小皇帝清清嗓子:“皇叔真性情,亦是难得,那就不必拘泥朝堂之规了。”
  朝臣:“是是是,难得难得,不拘泥不拘泥。”
  皇帝继续方才的话:“爱卿所言……”
  “飕”一下,皇叔又从左蹿到了右。
  小皇帝抽搐了一下嘴角:“卿所言……”
  皇叔从右窜到了左。
  “所言……”
  皇叔再蹿。
  “言……”小皇帝眼珠一转,“皇叔初次上朝,朕倍感欣慰,依朕看,不如今日与卿同贺,早朝到此结束,诸位回去吧。”
  “可是陛下您还未回应立后之事……”
  “他日再议,今日莫扫了皇叔的兴。”皇帝笑道。
  朝臣们只好叩首。
  虽然没议成什么事儿,但基本可以确定,皇叔是真的傻了。
  行了,不足为惧,可以放心。
  那光点还在晃,皇叔玩得不亦乐乎。
  小皇帝心情不错,吩咐了人看着,等他玩够送回家,另把几个人叫去偏殿单独议事。
  亭中,季庭书和太皇太后客套地你来我往,太皇太后如今亲自抚养小皇子,此下也把小皇子一并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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