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顾随流捂着脸扑过来夺走了笔,因为嘴痛话语也含糊:“你是不是在养小鬼?”
  “还给我。”顾从渊厉声道。
  “不还,敢养小鬼,我要拿给大伯看,你就等着吧。”他把笔往后藏。
  “还我!”顾从渊脸色难看,往他逼近。
  斯文儒雅的教授眼里凌厉,面露狠意,顾随流刚挨了一拳,心有余悸:“就……就不给,有本事你自己拿。”他吞咽了口唾沫,往四处看,行动先过于脑子,手一甩,将那钢笔往水井扔去。
  顾从渊瞳孔一缩,几乎是不由思量,箭步冲上去,俯身扎进水井去抓那支笔。
  这动作太快,周围几人都吓傻了。
  屋檐下的鬼眉头一蹙,身形一闪穿入水井中,以身躯拖住落井的人,翻身将他搂住,携人上来。
  来得及时,顾从渊并没有沾到水,他手里攥着笔,看清穆程时眼中一亮,待至于平地上站稳,气息还乱,但已是大大松口气。
  顾随流几人眼睁睁看着他掉下水井又飞出,更确定有鬼:“你……你就是在养鬼,快……快去找大伯。”他们全都跑了,要告状,其实更是害怕要跑。
  顾从渊来不及去管他们,院子里现在只剩一人一鬼,他气息未定,一把按住面前鬼的肩:“你没事吧?”
  穆程面色肃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掉下去也没事,鬼已经死了,不会再淹死,而你掉下去会死,你不知道吗?”
  “情况紧急,我想不了那么多。”顾从渊道,“我只是觉得你会有危险,而我要救你。”
  “就算我有危险,也不用你救。”
  “我真的没想这么多。”顾从渊再道。
  穆程眸中微动,须臾后笑了笑,没再问他,静静看着眼前人。
  顾从渊抬眼与他对望,这鬼即便是半透明的,也还能看清,那眉眼中其实有怒色,但又有几许温柔笑意。
  四目相对,教授呼吸一滞,无端不敢再看,正有脚步声传来,他就转过了头,顺便也放手,让穆程赶紧进笔帽里。
  穆程幽幽钻进笔帽,他一开始就没在里面,但教授没发现,只以为落井时是从笔帽里出来,而方才六堂弟几人反应,他当那几个已经看见了穆程,方才更关注穆程的安危,来不及去捂他们的口,当然,其实也捂不住。
  既然捂不住,他打定主意,死不承认,反正穆程现在是半透明的状态,这几人想必也看不太清楚。
  顾家主,还有二叔四叔走进院里,那四叔正是顾随流的父亲,顾随流走在旁边,一进门就指过来:“刚才他落井,落到半途中又飞了出来,是有鬼把他拉出来的,那鬼会救他,自然是他养的。”
  天师一道不乏有人养鬼,但这不是正道,也易受反噬,在此行内是遭人唾弃的,在顾家更是明令禁止。
  顾从渊镇定道:“你眼花了吧,井里有凸起的石块,我踩着石块上来的,你说有鬼拉我,那鬼是什么样子,惨白的,还是血淋淋的?”
  “我……我怎么知道?”顾随流压根看不见,“反正肯定有,你们都看见了对吧?”他问几个伙伴,然而那几人此时都焉儿了,没一个敢吭声的。
  听这话顾从渊放了心,他们应当是没看清的,可以赖掉。
  顾父开口:“渊儿要是养鬼,我不可能发现不了,他身上没有鬼气。”鬼王掩盖气息,他们察觉不到。
  “大伯你包庇他。”顾随流不信。
  “那我来看看。”二叔接话,绕着顾从渊走了一圈,“的确没有鬼气。”
  顾随流气不过:“我说是真的……”
  “渊儿。”二叔打断那声音,想了想,“你为什么要往井里跳?”
  顾随流一听,又找到了突破口:“因为我把他的钢笔丢进井里了,一支笔有什么可宝贝的,里面要是没东西他至于不要自己的命下去拿?”
  “什么笔,我看一下。”二叔伸手。
  顾从渊手一紧,伫立不动。
  “我看一下。”二叔又道。
  “你怕什么,真有鬼,不敢拿?”顾随流喊。
  顾从渊身体僵直,额上微有细汗。
  “渊儿,给你二叔看看。”顾父道。
  他只好将笔从后拿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这笔是我的老师送我的,我很珍视,如果它被毁掉,我是会义无反顾去护的。”
  “你放心,不毁它,我只是检查一下。”二叔接过笔,双指在眉眼划过,那眉心隐隐泛光,他定睛向笔看去。
  顾从渊面上没什么表情,而手脚已冰凉,连呼吸都屏住。
  二叔没发现什么端倪,再一划眉眼,咔嚓一下,将笔帽打开。
  顾从渊赫然捏紧了手。
  二叔盯着这笔帽看,些微蹙眉。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僵硬的身躯微微颤抖。
  “别怕。”耳边忽然有低沉的声音,他浑然一怔,不敢动,只是轻轻转眼。
  那半透明的,熟悉的面容,穆程竟然出来了,就站在他身后,自肩旁说话,话语落在耳畔。
  周边人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都没看到他,而顾从渊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穆程轻笑道,“别紧张。”
  顾从渊还是不敢动,动了动嘴。
  他没说出话,但穆程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能够避过他们的勘察。”
  “可是……”顾从渊含糊一句,没再往下说,看二叔还在盯着笔帽,仍不敢掉以轻心。
  为什么看这么久,是不是里面有鬼留下的气息?
  他不敢问,也不敢多跟穆程说话,只一眼不眨地看着二叔的动作。
  二叔终于看完了笔帽,神色凛然,眉头紧蹙,回眼望向顾随流:“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渊儿把鬼藏在了这里?”
  “对。”顾随流眼前一亮,有戏,二叔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那么……”二叔凌厉开口。
  顾从渊又屏住了呼吸,心快从嗓子蹦出来。
  “这就是你烧了他的笔,还把上面剜出坑的缘故?”二叔厉声问。
  “啊?”顾随流怔住。
  “人家渊儿都说了,这笔是他老师给的,他很珍视,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
  “我……我……”顾随流懵了。
  顾从渊猛地松口气,心陡然落回,浑身冰冷,还有点不适应。
  “老四,好好管管你儿子。”二叔将笔还到顾从渊手里,“散了散了。”
  四叔应了声:“流儿胡闹,我会好好管教,对不住啊,渊儿。”
  几人已往外走去,顾家主迟疑了一下,回头道:“有话应该好好说,渊儿你出手打人也不对,你也去祠堂跪一夜吧,晚上去,明天早上才能走。”
  这是怕四叔多心,顾从渊点头:“是。”
  跪一夜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没发现穆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续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顾从渊才敢开口:“他们都看不见你?”
  “对。”穆程道。
  “你究竟是怎样的道行,顾家是天师之中的佼佼者了,如果我爸他们都看不见你,那你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鬼,可是你之前在我家恶作剧,又很……儿戏。”
  “嗯……就跟你在学术上有专长一样,我在某方面很厉害,隐藏鬼气比较擅长。”穆程不好说自己只是不想让他过于惊吓,编了个理由,说完,眉头一蹙,“什么儿戏,我那时候是真的要吓你的,不是恶作剧。”
  顾从渊笑了一下:“好,不是,我很害怕。”
  穆程:“……”
  到了晚上,顾从渊换身衣服去祠堂。
  祠堂是单独的院子,供奉顾家先祖,院子干净,每天有人清扫,正堂里一张供桌放了几排牌位,前面香炉里的香始终点燃着,桌前两个蒲垫。
  他跪在一个蒲垫上,罚跪期间除了上厕所,不可以随意起来,手机不能带,书也不让看。
  刚跪没多久,有吱呀的开门声,一回头,他不禁皱眉。
  顾随流以一种极其欠揍的步伐走进来,离老远就发出嘲讽的笑:“哼哼,你不是跟我一样吗,照样被罚跪。”
  他转回头,不理会。
  来**头打在棉花上,火气冒出来,捡起一根树枝:“你这姿势不对,得跪正,不许弯腰。”
  说着话,那树枝靠近,眼一眯就要抽上顾从渊的背:“不标准,让我教教你……”
  还未碰到跪坐之人,那树枝忽然被什么抽离,继而转向,啪一声朝他抽来。
  顾随流慌乱后退,那树枝跟着他,不断抽打他,他捂着头满院子蹿,树枝像是被无形的手拿着,看不见摸不到,可被掌控着,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有鬼,有鬼!”他惶然指着屋里的人,“你就是在养鬼。”
  顾从渊看着坐在另一个蒲垫上的穆程,这个鬼在那树枝差点落到他背上时出现,手指一点,树枝扭转方向,他并没有自己上手去抽顾随流,似乎是不屑,只坐在这里,用手指控制树枝,追打的人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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