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没事。”顾从渊咬唇,看李叔挪走了视线,他微微回头,再按住那不安分的手,启唇却不发声,以唇语说,“别这样,等一下。”
身边鬼微浮嘴角,绯色眼底有一点迷离的光,在昏黄灯光下,诡谲又充满了蛊惑。
顾从渊叹口气,松开了手。
冰凉的触感蔓延,寻到一处,忽地一攥,顾从渊扶住门框才站稳。
李叔干活麻利,已经扫完,走过来:“好了我走了,打扰大少爷了。”
门边的人咬紧牙,点头,不敢开口说话,怕话没说出来,先发出点别的声音。
“大少爷你饿不饿,要不我偷偷给你拿点吃的?”李叔又问。
他捏紧手,摇头。
“好。”李叔往外走,走几步,却又一回头,上前来。
身上的动作终于停了,顾从渊却不敢动:“还有什么事儿吗?”
李叔盯着他:“大少爷我怎么看你嘴有点肿啊,没事吧?”
“没事,可能有点过敏。”
“好,没事就好。”李叔拿起扫把,这才走出院子。
恢复安静的院里,院门上一阵风过,咔嚓一声落了锁,顾从渊还没转头,人已被推到墙边,冰凉的吻再落下。
他喘着气,搂住面前人的肩,微微仰起头。
吻在肩上覆过,却是稍稍一停。
“怎么了?”他低头。
“没事。”穆程转了转眼,“不管,继续。”再吻住眼前人。
又过一会儿,穆程还是停了下来,蹙眉转头。
“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东西?”顾从渊会意。
“嗯。”穆程点头,没好气一叹,“刚刚出来的,现在……在围观着我们。”
“是鬼吗?”顾从渊左右看。
“是你家的护家灵,不算是鬼。”穆程往供桌上牌位示意,“你的列祖列宗们,守护你们的。”
“我看不见。”
“他们早已经投胎,留下一点灵气来护着宅院,不同于一般的鬼,你的能力还不够,是看不见他们,也不能和他们沟通。”
“那……”顾从渊顿了顿,“你还继续吗?”
“你呢?”穆程嗓音微哑。
“我……看你。”看不见,就没觉到那么多束缚。
穆程还想继续,又向他靠近,顾从渊就顺从迎合。
然而吻了一会儿,穆程还是停了下来,两边看着,长吸一口气,笑叹:“算了。”
人家祖宗在旁边看着,他到底没法光明正大欺负人。
顾从渊点头,拉了一下肩上的衣:“那我继续罚跪了。”
“我陪你。”穆程后退,拉着他到蒲垫上坐下,“这祠堂反正没人来,你就是坐着躺着也没人知道。”
“嗯。”顾从渊就坐下,两人坐在一个蒲垫上,肩并着肩,随意说着话。
到后半夜,护家灵窸窸窣窣隐去了,穆程转头,看身边人已经睡着,靠在他的肩上,双目紧闭。
他笑了笑,怕把人吵醒,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手指一点,熄灭屋里的灯。
天亮时,顾父来敲门,顾从渊惊醒,一抬头,看身边的鬼颜色又变成了半透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起身前,再确认一遍:“我爸真的看不见你吧?”
“看不见。”
“好。”他起身去开门,刚动身,被这鬼拉住。
穆程道:“脖子有一点痕迹。”他将眼前人衣领拉高,“抱歉,没收住力道。”
“没事。”顾从渊脸上一红,“我爸要是看见了,我就说是蚊子咬的。”他说完低着头走了出去。
穆程在后摇头笑:我是蚊子吗?
顾父倒没看见那痕迹,只是担心儿子,过来接他:“到点了,走吧。”
跟着父亲走,顾从渊回头看穆程已经不在祠堂里了,他连忙四处看,手背被人碰了下,一转头,看那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边。
顾父走在前面,这只鬼跟他并肩,猖狂地与天师世家家主仅隔半步之遥。
顾从渊紧张死了,可是这鬼偏悠哉乐哉。
路上顾父说起昨晚顾随流又来告状了,说什么树枝满院跑,但他们肯定是不信的,然后又说:“你二叔今晚去隔壁镇上渡个吊死鬼,我想让你跟着去看看。”
顾从渊摇头:“我不太想去。”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你昨晚就没休息好,可是……”顾父说起来有些羞愧,“那个鬼你二叔送好几天了,送不走,昨天晚上终于找到了他的执念是什么,他考试失败想不开,有一道题没做出来,一直耿耿于怀不肯走。
最直接的渡化办法就是解其执念,也就是帮他解出那个题,要不然就只能强行渡化,强行渡化多少有点反噬,我想着,如果你能帮个忙,直接渡是最好的。”
顾从渊些微惊讶,渡鬼这件事还挺细碎的,他问:“什么题?”
“那鬼只跟你二叔说了一句,你二叔没听明白,他就不肯往下说了,这个……顾家不去学校,学的知识有侧重,有一些科目我们了解得不深。”
“好。”既如此,顾从渊就答应了下来。
“嗯,你顺便也跟你二叔学学渡鬼之法。”
这话顾从渊没应声,想了想,又问:“所有在世间的鬼,必须要渡走吗?”
“倒也没有必须,只是徘徊人间太久的鬼容易变恶鬼,最好是渡走,而且,他们自己也是希望转生投胎的。”
顾从渊往身边看了眼,微微出神。
回到自己的院里,关好院门,他迟疑了下,对身边鬼说:“没人了,现在……还继续吗?”
穆程笑了笑,将他抵在床畔,他在这压迫下倒在了床上。
冰凉的躯体倾压上来,顾从渊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挡了下,犹疑片刻,又挪开。
穆程并没有继续动作,手撑在床上看他:“有心事?”
“没……没有。”
穆程缓缓起身。
顾从渊拉住了他:“我不是……”
“逗你呢,我现在本也没打算继续。”穆程抚抚他的脸,“昨晚你没休息好,今晚还要出去,现在好好睡觉。”
床上的人抿抿嘴,轻轻点了一下头:“那我休息一会儿,今晚你就在我房间里呆着,哪儿也不要去。”
二叔出去抓鬼,带的东西都全,以防万一,他觉得穆程还是不要一起去的好。
到晚上,他就随二叔去隔壁镇上渡化那个鬼,其实是去讲题,吊死鬼解开了疑惑,没什么遗憾,整个过程基本是顺利的,执念化解,二叔施渡化之道,亲眼看吊死鬼消散。
两人往回走时已是半夜十点多,小镇到了晚上几乎没什么人了,田野间浮荡白雾,远处有几家灯光,在雾里朦朦胧胧。
经过田埂,顾从渊停住,回头看了看。
“渊儿,怎么了?”二叔也回头。
“我觉得……后背凉凉的。”他实话实说。
二叔一惊,立即以手覆眉端向他看来,仔细看了半晌,没发现异常:“夜里风大,可能是风吹的,我们赶紧回吧。”
顾从渊摸一摸后脖颈,往前走,走了几步再度回头看,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长舌头套拉头的鬼,垂在眼前的长发几乎碰到他的鼻尖,他心刚一紧,还没后退,那鬼影又不见了。
“渊儿?”二叔又回头。
他回头:“二叔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吗?”
“渊儿你看见了什么?”二叔警醒,“不应该啊,如果有鬼气,我这铃铛会响的。”他提一提腰间铜铃,“除非是道行很高的厉鬼,这……”
“我好像看到……是方才那个吊死鬼又跟来了。”他说,长舌头耷拉着脑袋,头发垂在前方,是吊死鬼的特征,跟刚才那个很像。
“不会。”二叔确定说,“那吊死鬼是我亲眼看着离开的……渊儿,渊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顾从渊没听进去这话,在他眼前,那只吊死鬼又出现了,耷拉的头抬起,长长的头发散到旁边,露出一张肿胀的脸,慢慢咧开嘴,长舌头滴着殷红的血,向他展开笑颜。
他愕然退步,身形往旁边田里跌去,而还没跌倒,落进一怀抱中,这怀抱冰凉,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在这怀抱中,他突然有种安定之感。
“渊儿,你真的看见了什么?”二叔又问。
“我……”顾从渊左看看,右看看。
鬼王出现,那厉鬼道行再高,也不敢轻举妄动,仿佛原地定住,长舌上的血滴都凝固。
穆程眼一眯,这厉鬼忽然面露扭曲狰狞之状,仿佛极尽痛苦,那枯槁的手抬起,仍挣扎着想往前,可被鬼王之气压迫,颤巍不能动,那张脸越来越扭曲,而后忽地化为了一团烟,随风消散。
二叔已经走到面前,顾从渊一把牵住穆程,无意识的动作想将他往身后拉,而又想到什么顿了顿,悬而不决的手停在半途,最终还是牵住他往后拉了一下:“是我看错了,把路边的垂柳当成了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