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顾从渊低下头,不敢叫周边人看出他的神色。
下移的手再至,慢慢滑动。
一冷一热,如冰如火。
动作快了一点,顾从渊咬紧牙不敢出声,微微仰头。
那铃声嘈杂忽急忽缓,他抬手抓住肩上拢着他的胳膊,遏制不住力道,颤颤收紧。
那天在房里自己实践了一把,却不得要领,没有什么感觉,反而种种不适,可此时,在这野外田间,他在一只鬼的掌控下,几度失神。
“渊儿,在阵法当中是有一点难受,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好。”家主说。
“好。”顾从渊挤出一个字,隐忍的情愫被疯狂压制,又悄然释放,他身体失重,无力靠在身后人怀中。
铃声停息,几人向他走近。
冰凉的手退离,衣服几乎没有凌乱,还是整整齐齐,可内里已是一塌糊涂,有手臂柔柔抚他的肩,将他轻拢在怀中。
“渊儿,一起回吧。”身边人说。
他抬手碰了一下肩上手臂。
那手臂擦拭他额上的汗,稍稍松开他。
顾从渊点头:“好。”
一行人往回走,冰凉手指勾住他的手,牵他走过花田,踏上平路时,那手松开,这只鬼没有恢复原样,还是看不见,不知道他是否一直陪着自己走。
这一路走得慢,回到顾家,却见那大门前四叔焦急转圈,几人问及,四叔叹口气道:“流儿不见了。”
“怎么回事?”家主忙问。
“我骂了他几句,他不服气,跑了。”四叔面色凝重,“脾气越来越大,真让人不省心。”
“那找找吧。”家主立即道,回头对几人吩咐,“大家都找找看。”
“不用,那大一个人了,还能走丢不成,就是天太晚了,电话又打不通,有点担心,我等一下他。”
“是啊,这么晚了,还是找一下吧。”顾家主回头看了眼,他们方才出去找顾从渊去了这么多人,眼下于情于理都要一视同仁,“通知里面,都找找看。”
几人各自奔走,不一会儿,老宅前灯火通明,很多已经入睡的人也穿好衣服出来了,七嘴八舌问,从哪儿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平时最爱去哪儿,走走走往那边去……
这门前一时嘈杂,寻找的人还没走,忽地有车急速驶来,到大门前停下,一个人从里面摔了出来。
众人连忙上前,那人抬头,浑身是血,赫然是顾随流。
顾随流气息奄奄,奋力吐出几个字:“南……南柯楼盘……”说罢双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流儿……”四叔惶恐大喊。
“南柯楼盘,这什么意思?”二叔道,“他是在那里受伤的吗,是人为的吗?”
他现在浑身是血谁也不敢乱动,要等救护车过来看医生怎么搬运,再急也只能等。
“那是个烂尾楼,出过几回事,后来被迫停工了。”三叔消息灵通。
“连续出事不太正常。”家主道,“开发商怎么没来找我们看看?”
“人家找人了,找的不是顾家,是胡家。”
六个数得上名的天师世家,顾家原本为首,胡家后来居上,两家如今竞争很激烈,顾家主听此话眉头微蹙:“他们处理干净了吗?”
“处理完后没再出过事儿,不过开发商觉得不吉利,还是不敢做,工地就停了。”
“这么说……流儿这伤应该是人为的?”家主俯身,那这样就得报警。
“不是人为。”低沉的声音在顾从渊耳边响起,他惊了一下,侧头看来,见穆程不知道什么出现的,此时没有完全隐身,是半透明状态,就这样站在一众天师当中。
穆程对上那疑惑的眼神,又道:“他是被厉鬼袭击的。”
顾从渊惊愕,俯身重复:“他是被厉鬼袭击的。”
周遭人讶异看他,沉默片刻,家主道:“渊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是真的,我……”
“渊儿天赋异禀,没准感应到了。”二叔接话,“我相信渊儿的感应,过去看看?”
“好。”家主点头,正此时救护车也来了,四叔一家人陪着顾随流去往医院,剩下的人既然在这儿了,便准备都去那楼盘看看,年长一辈儿是去捉鬼驱邪,小一辈儿打算跟着学习。
那救护车远去,而四叔的叹气声仿佛还在耳边,顾随流今晚被骂,心里气不过,既然都认为他没用,他非想要表现一番给大家看看,南柯楼盘以前闹过鬼,他有所耳闻,大半夜孤身一人闯入,想万一碰个鬼,要与之争斗,并抓个回去,好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楼盘不算远但也不近,他心里气愤,车开得快,一个小时左右到达,本是愤怒之下壮了胆子,可没想到真遇见了鬼,他不学无术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连滚带爬才回到车上,而身上已经被鬼咬得血肉模糊。
这是自作自受,可顾家知晓了厉鬼出没,就不能坐视不理。
待那救护车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一众人立即回去做了准备,十分钟后再汇聚于大门前,数量车形成了车队,往前行驶。
顾从渊坐在三叔的车上,大家都去准备时他没有动,因为他没有东西要准备,然后大家都上车,三叔的车正好停在面前,他就拉开车门上来了。
他在后座,左边是五堂弟,右边旁人看上去没人,但他看见穆程坐在那里,带着一点笑意。
他静静看那侧颜,车里黑,那鬼又半透明,明明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没挪眼。
进到烂尾楼,外面生锈的铁门早已经没了锁,上面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地上厚厚灰尘,一些砖瓦,有用了半袋子的水泥,满地的垃圾,偶尔会看到几个小动物的尸体,已经干瘪。
那盖了一半的楼房,钢筋没有覆盖,尖尖地杵在那里,楼层没有护栏,抬头只看一片阴森幽暗。
一缕雾从月亮上拂过,家主几人警觉:“有鬼气。”
他们将符箓亮出来,叮嘱晚辈们不要轻举妄动,众人往里走,进了那空荡楼中,空气中也弥漫着灰尘的气息,挥散气味,听得哗啦一声,几只蝙蝠飞出。
家主手持罗盘,口中念决,罗盘转动直指向正前方,二叔即刻亮出八卦镜,几人互看一眼,在那八卦镜忽地往前一照时,黄符齐齐举起,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身后窸窸窣窣响动,一众小辈们历练得太少,仍不能保持淡定,有人尖叫了一声,又及时捂住嘴。
因为目中所及,在那屏障之外,突然出现五个身影,并排悬空垂着,好像有细绳牵引着他们。
“厉鬼。”家主一惊,“护好自己,不要出屏障。”
话说完,他与二叔三叔几人踏出屏障,画符掐诀,抛到鬼身上,垂头的鬼好像被惊醒,齐齐抬起手,飘荡而来。
“这楼盘死过五个人,现在正好五个鬼,还都成了厉鬼,他吗的胡家根本就没办事儿,顶多是施个术叫他们离不开此处。”顾三叔气恼道。
有两只鬼张着殷红的嘴,嘴上有血,想来顾随流就是他们咬的,几人念咒掐诀,黄符帖在那鬼的额头,厉鬼僵了一下,片刻后却忽然又是一动,干枯的手臂赫然抬起往前抓来。
顾三叔没料到他们还能动,险些被这手臂抓住,幸好后退及时,即便如此,那细长尖利的指甲也还是划破了他的衣,他惊了一惊,再贴黄符,厉鬼顿了下,不出半分钟就再次行动,又一次抓过来。
他再一躲,回头道:“这鬼好奇怪,鬼气压不住啊,照这样下去咱们只是白费力气。”
顾家主拔/出了一柄木剑,挥剑斩断面前厉鬼的头,那头咕噜噜滚落在地,睁着眼,血色流淌的嘴张开着,发出阴森诡异的叫声,依然不死,在地上团团转,从屏障下面的空隙滚进来,碰到一子弟的腿,张嘴就咬。
所幸这人穿了皮靴,虽然不知道大夏天为什么要这样穿,但好在一口没咬透,他几哇乱叫疯狂甩腿,旁边人连忙念咒的念咒,画符的画符,准备驱散这个头。
他就在顾从渊身边,顾从渊左看右看,身边人还在念咒,他就抬起脚踹向那个头。
那头发出一声惨叫,被一脚踹飞直接到了窗口。
被咬的人陡然松口气,浑身瘫软,众人停下念决的动作,诧异看着顾从渊:“大哥……好脚力。”
而屏障外家主几人并不轻松,鬼气压不住,头斩断了依然能行动,人的体力比不上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顾从渊耳边有人说话,回头看不见人,穆程又变成了完全透明的状态,他说过自己不惧顾家,但……好像是玩上了瘾,他挺喜欢这种状态。
“你看这些鬼,与那天比试时在后山荒宅看到的吴伯,是不是很像?”穆程在耳边说。
顾从渊抬头,看这些鬼举止僵硬,好像被线提着,很不自然,的确与那天见到的吴伯很像。
当时制服吴伯,他还不知道穆程很厉害,尚以为是自己念了驱鬼决送他走的,现下当然不那么认为了,回想一下,应该是穆程点在眉心,用了什么法子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