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安荻特没有拒绝,可也没动,他叫住要转身的人:“穆……”
  “怎么了?”
  “我们刚才亲吻了。”
  “是。”穆程看着他,“要不然您会很难受。”
  “我……”
  “怎么了?”
  “没事。”安荻特摇头,他没法形容心里的异样,被靥魔水支配的爱/欲退了,可是又有新的欲念升起,这种升起的欲念不再难受,是愉悦的,舒适的,仿佛玫瑰淡淡的香。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思绪盘盘旋旋回到那天的花房,那天他感受到了那一对恋人的喜悦,此时,好像……又感受到了那样的心动。
  是的,他在心动。
  “那快去休息吧。”穆程牵起他的手,“您住隔壁,好吗?”
  安荻特看着被牵住的手,心里又动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回应:“好。”
  他第一次睡在人类的床铺上,柔软的被子,仿佛有阳光的气息,他实在是很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也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所有的忧虑抛之脑后,安安稳稳地入睡。
  天亮时候,听到外面有热闹的劳作声,有愉快的歌谣,明亮整洁的房间,有花香阵阵扑鼻。
  清晨醒来的神明在这样的房间里,感到了放松和愉快,昨天的不适完全消散。
  他走到窗前,看向这一片庄园。
  田地,农场,生产与加工,酿造和染织,还有新型设备的增添,自给自足且更丰富多彩,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地方,鲜活的生命力从各处散发出来,这里的人,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邪恶侵染的痕迹了。
  神明看向天空,忽然福至心灵一般,一个意念涌进心海,他不由一怔,继而,欣喜又雀跃。
  他捧着怦然而跳的心,惊喜看着这片庄园,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点黑气了。
  楼下有人叫他,他低头,看穆程正站在窗外的玫瑰花从中。
  “神明大人,您好点了吗?”穆程抬头笑问。
  清晨的阳光照在花田,神明的身体和内心都很舒适,他看着这个人,长靴笔挺,在花丛中微微含笑,温和的目光正看过来。
  安荻特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很美。
  他道:“穆,庄园里的邪恶侵染完全消散了。”
  “是吗?”
  “是的,赌约完成了。”安荻特说,“我赢了。”
  “恭喜您,神明大人。”穆程暗笑。
  “谢谢你,我现在要去深渊,找恶魔履行约定。”他道,“穆,再见,我要走了。”
  穆程微眯眼:“您是说,您去过深渊之后,就不再过来了?”
  “赌约完成,你不再是赌约中心,我也没有一直约束着你的必要了。”安荻特说,“我们没有关系了。”这话说完,他的心里忽然跳动了一下,那种难过的感觉又升起了。
  他看着窗外花丛中的人,忽然有一点……想要留下这样的美景。
  “您先去深渊吧。”楼下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就不奉陪了。”
  安荻特听这话,笑了一下:“那是恶魔呆的地方,你想陪着我,也去不了啊。”
  “说得是。”穆程道,“神明大人,您笑了,很美。”
  安荻特收了笑意,在阳光下,穆程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点红晕。
  过了会儿,神明再次笑了,向他轻轻点头:“我走了。”
  白色的身影在窗前消失,等他走远了,穆程暗暗一笑,也从这城堡前消失。
  深渊之门打开,烈火消去了张牙舞爪的气焰,道路两旁没有了黑气盘绕的阻碍,魔殿里的恶魔们自动退列两旁,恭恭敬敬给神明让出路。
  安荻特有些意外,上回来的时候,明明那些黑气还伸着爪牙,在他的脚边抓来抓去。
  王座之上,恶魔之主身披鳞甲,巨大的双翼微微浮动,手撑着头看过来。
  安荻特愣了一下:“你不是之前那位。”
  虽然看不见恶魔的相貌,那鳞甲覆盖之下只有一片漆黑,可是能看清游走的黑纹,每一个魔的纹路都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消亡,我是新的深渊之主。”殿上人说,“神明大人,您是来谈赌约的吗?”
  “是。”安荻特说,顿了一下,担忧皱眉,“与我定下赌约的不是你,你会履行他的约定吗?”
  “神明大人放心,与您定下赌约的是深渊,我会遵守约定。”恶魔之主起身,缓步走下来。
  安荻特的眉头稍许舒展:“穆。布朗做到了,庄园的邪恶已经全部消散,按约定,深渊恶魔不可以再觊觎这片大陆,你们不可以再和人类做交易,也不必再等待这里所有的人们彻底陷入邪恶侵染,他们不会的。”
  “好。”恶魔之主走到他面前,行了一个礼,“神明大人,我向您保证,恶魔将不会打扰这片大陆,他们会呆在深渊,不再到大陆上去。”
  说话留一线,说恶魔不再到大陆,没说恶魔之主不去。
  安荻特微有意外,怎么……这么好说话?
  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但是对方这么轻易就认下了赌约。
  而且,还非常有礼貌。
  神明很欣慰:“你是很不错的魔。”
  “多谢称赞。”
  “再见。”安荻特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我送您?”恶魔之主将礼貌贯彻到底。
  “谢谢,不用了。”神明转身走出深渊大门,一闭眼,消失了身影。
  他浮在大陆上空,徘徊片刻,看一看庄园的方向,转身回到圣堂。
  赌约完成,庄园不用去了,而神殿不能回,没有别的事情时,他就呆在圣堂的神像里。
  他现在不用经常出来,便一直在神像里休眠。
  教会主教前几日死去,他那时候昏昏沉沉,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穆告诉他,是主教自己撞到银叉上死掉的。
  穆说,他那时候刚从外地回来,想来圣堂看看他,刚巧碰见主教想心怀不轨,但他还没做什么,主教就自己吓得撞了叉子。
  因为主教死了,圣堂暂时不迎接信徒,四周围了起来。
  而教会内部现在像一盘散沙,这几天总在争斗,为了各自的利益吵架与打架,每天圣堂里都是闹哄哄的,安荻特一睁眼就能听到吵闹。
  他们吵着吵着就打起来,每个人都想争夺好处,短短几天,圣堂里的窗户,石柱,都被打掉了,大门没了,一面墙被推倒,地面全是废弃的砖瓦,屋顶摇摇欲坠。
  这圣堂快被他们弄塌了,还好,神像始终是坚固的。
  安荻特只好闭眼休息。
  在这一天,圣堂的吵闹声尤其大。
  他听到有人在喊:“你要干什么?”
  “来砸了教会。”那人说着话,伴随一声巨响,圣堂前,巨大的石牌碎裂,哗啦啦碎石落了一地,这是教会的标志。
  圣堂最后一个还像点样子的建筑也没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安荻特睁开了眼,看着那人,轻声道:“穆……”
  下面的人听不到神像里的声音,安荻特看着穆程在外下马,一棍子敲碎了石牌,大步流星往里走,走过之处,来阻拦他的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穆程走到神像面前,向那神像投来一个笑容,回头:“教会解散了,圣堂从此以后由我接管,都给我滚。”
  “你接管,你有这个能力吗,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他们艰难地爬起来,话说完一怔,又觉得这等于白说,伯爵大人可不缺钱,他如果非要买下这个圣堂,是可以做到的,可是……
  “你说让我们走就走吗?”他们道,“我们不会走的。”这可是个肥差事,以神明的名义,教会很赚钱。
  但是他们看到穆程的眼神,忽然胆怯,不敢再坚持:“除非……你给我们补偿。”
  “补偿?”穆程冷笑,“你们私吞了多少钱,吞到连神像都没钱修,是准备让我一个个列出来吗?”
  他们一愣,面露惊恐。
  “我早就说过,不够格,就让出位置。”穆程笑,“滚。”
  他面上明明是带着笑的,可是那双眼睛透着凛然的威慑,整个人散发的气场叫人胆战心惊。
  他们在这样的笑意中,只觉得不寒而栗。
  没人敢再多说,一众人狼狈离开。
  这些年教会在人们心中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信徒忌惮着他们,向来顺从与尊敬,而现在,他们被驱赶出来,不再有教会,信徒们不用再对他们卑躬屈漆,不会让他们好过。
  安荻特从神像中走出来:“穆,你要接管圣堂?”
  “对,我自己来,才放心。”穆程回头笑道。
  “你要组建新的教会吗?”
  “不再建教会了,我亲自为你修葺圣堂,守护神像。”
  安荻特一怔:“如果这样,我会与你又产生关联了。”
  教会铸造神像,修圣堂,那么神明与教会会有关联,像是一种不成文的契约,但这是对一整个教会的,没有落到哪一个人身上,而教会修建与修葺过程中如果没有亲力亲为,花钱找人或者外包出去,就会冲淡契约约束,分化到个人身上就更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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