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这次处理起来倒是认真细致,毕竟身上有伤于动武不利,他想快些恢复。处理完伤口,十一又在床上打坐调息片刻,将凤还丹的药力吸收了,想了想,又穿好衣服拿上佩剑,从窗外掠出。
他如黑暗中潜行的飞鸟,悄无声息的几个起落便落在雁惊寒窗外,借力攀在檐上,找了个算是舒服的姿势落定了。
出门第一晚,十一便打算如在楼中一般,每晚守夜。但在楼中隔一日便会有人替换,这次出门雁惊寒只带了他一个,自然不可能让他夜夜守着。何况他如今武功犹在,想要杀他尽管来试便可,管叫人有来无回。于是便每晚皆定两间房间,令十一休息。
两间房间相邻,若是有事自可及时发现。十一虽说心下不安,但他不敢抗命,只得依令行事。但今日之事,犹如在他眼中插了一根刺,他已打定主意,即便主上责罚自己也要时刻守着。
雁惊寒自重生以来,便时常额角抽痛,虽说近段时间已有所好转,但一到晚间入睡时这症状便会加剧。因此他本就睡得不沉,自然立刻发现窗外有人,且一瞬便反应过来那是十一。他睁开眼,在黑暗中微微皱眉唤道:“十一。”
十一显然没料到他把人吵醒了,过了几秒才传来他稍显犹疑的应答声:“主上恕罪,主上请安心歇息,属下在此值守。”
雁惊寒略一思索,便明白他为何突然自作主张,他有些无奈,只得沉声道:“回去。”
黑暗中有片刻沉寂,接着很快便传来十一恭顺又不失固执的声音:“主上息怒,护卫主上安全本就是属下职责,请主上恩准。”
“你......”雁惊寒抬手压了压眉心,被他气得也无心睡了,坐起来虚指一挥,以内力引燃油灯,喝道,“进来。”
十一立马翻窗进来,他关上窗户,很是干脆地跪地请罪道:“请主上息怒,”说着眼看雁惊寒抬手按压额角,又忍不住急道,“主上可是身体不适?”
雁惊寒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被你气的。”
十一听了这话,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他嘴唇开合几次,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只能像往常一般请罪:“主上息怒,请主上责罚。”好像雁惊寒罚了他便不会气了。
雁惊寒见他眼巴巴跪在那里,只等自己责罚,他定睛看去,那双眼里的担忧懊悔一览无余,这时的十一又是一个再好懂不过的人。他心下莫名叹气,鬼使神差地唤道:“过来。”
十一依言膝行几步,低头跪在床前。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深夜,他们不久前才经历过杀机的深夜,伴随着阵阵头疼,看着眼前熟悉的黑衣身影,回忆如丛生的烟雾在他脑中升腾。
雁惊寒突然想到,前世最后那段时日十一频繁无限度地动用“食月”,最后更是被逼得隐有神志失常之态,即便他在崖边时肯离开,只怕也活不过十年。
自重生以来,雁惊寒便发誓要改写前世之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叫那些害他伤他之人皆痛他所痛,苦他所苦,犹胜他自身所历之百倍千倍。他步步为营、心硬如铁,不曾有片刻犹疑,亦不曾有一丝柔软。
可他此时看着十一,为着他身为一把刀的命运,竟罕见地生出一丝不忍来。
罢了,待自己除了身上所中之毒,便还如前世那般放他自由吧。
雁惊寒沉默良久,十一只当他犹在生气,他心下忐忑,却又已经做好打算,若能让主上消气,不论是何种责罚他都甘愿接受。只是定要求得主上恩准自己守夜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的声音终于响起,却是完全在他所料之外。
雁惊寒抬手随意往房中一指,语气已没了先前的怒火:“去你房中把被褥搬来。”
十一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他。雁惊寒说完这话却又兀自躺下了,见十一仍呆呆跪在原地,又有些好笑,不冷不热道:“不是要守夜吗?”
“是,属下多谢主上恩典。”十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回自己房里拿了被褥过来。
待他再回来,只见雁惊寒已经阖上眼睛。十一不敢耽搁太久,但又不敢离对方太近。虽说这房间在客栈中已是最好的,然而空间毕竟有限,房间正中摆了一张桌子,颇占地方,想了想,他便在靠近雁惊寒床前屏风之处躺下了。
十一躺下时犹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熄灯,他起身轻轻将油灯灭了。心里又有些懊恼自己今日办事不够利落。
雁惊寒这次倒是很快有了睡意,大约是旁边有人守着,不用再打起十二分精神堤防了。
十一挺着身子躺在地上,却是越发精神了。他看着天花板,细细感受屏风那侧雁惊寒的呼吸良久,终于小心而又迟疑地转过头,朝床上看去。今夜月色不明,加之有屏风遮挡,其实看不到什么,但他还是看得很认真。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妥,又慌忙转回头去。
过了一会儿又看
又转回去
又看
......
作者有话说:
小二盯,十一:挖眼珠子警告
自己盯,盯不够......
第10章 改换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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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雁惊寒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间里的被褥已经收拾走了。十一正跪在屏风外侧,见他醒来便问道:“主上醒了?属下伺候主上更衣?”
“嗯。”雁惊寒慢悠悠坐起身来,他反应有些迟缓。大约是因为内力不稳,从前有内力护身尚不觉得,现下天气渐冷,早晨醒来便觉得寒凉。
雁惊寒坐在被子里缓了缓,见十一取了外衣拿过来,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以后早上不用跪着。”
“是,属下遵命。”十一拿着衣服绕过屏风,站在床边见他未有动作,想了想有些犹疑地问道,“主上可是还要睡?”
雁惊寒听了这话,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窝在被窝里没动。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自己现在的状态,索性一把掀开被子站起来,张开双手。
穿衣洗漱完,雁惊寒坐在铜镜前,十一又如往常一般替他将头发用簪子别好。
十一第一天做这事时很是紧张,唯恐自己不如侍女手巧,弄得不好。但他从前隐在暗处,看也看过无数遍了,做起来其实还算熟悉。经过一段时日,他自觉渐渐习惯了,手上动作也越发利索。
他强迫自己摒弃不该有的念头,忽略因着这贴身伺候所带来的欣喜,只将它规矩地看做一件板正严肃的任务。然而昨日晚间的事仿佛犹在眼前。十一握着那捧青丝,是顺滑干爽的,落在手上却莫名有一种粘稠湿润的触感,引人流连遐想。
他如不忍直面自己罪过的犯人,反而比往常越发快速地结束了手上动作,退后一步道:“主上,属下去叫小二将早点端上来?”
“嗯。”雁惊寒点了点头,起身坐到桌边,桌上有一杯已经斟好的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水温热,正适宜入口。
因着昨日之事,雁惊寒有心让十一稍作休养,加上时间充足,便准备在这镇上停留一日,并未急着启程。
两人用过早饭,左右无事,正好也需要添置些东西,雁惊寒便打算出门逛逛。
此时正是用早饭的时辰,客栈大厅里坐满了人,小二在其间穿梭吆喝,一眼看去一派热闹嘈杂。
雁惊寒刚从楼梯转角下来,小二一打眼看到,连忙将手中东西放下,笑呵呵迎上来道:“客官,您吃好啦?可是要出门?”这话是径直朝雁惊寒说的,经过一晚上时间,他显然早已看出谁是作主的人。
堂中众人因着小二这一番格外热情的动作也跟着朝楼梯处看来,刚才还吵闹的大厅瞬间有片刻沉静。
雁惊寒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袍子,上面用灰线纹着团云纹,腰悬双流苏白玉佩,头上以银簪束发,配上他那张容色极胜的脸,只觉贵气俊美又温润高洁,令人移不开眼。
雁惊寒显然对这样的注目已经习惯了,他并不说话,只朝小二点了点头便继续往门口走去。
十一跟在他身后,不由得抬眼朝大厅众人看了一圈。他身姿挺拔,眉眼冷峻,直看得众人挪开眼去,转而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咱这小镇何时来过这等人物?”
“是啊,连他旁边那侍卫看上去也是气势不凡。”
“待会儿找小二问问。”
......
看着雁惊寒的背影,小二有些讪讪地住了嘴,正打算接着招呼其他客人,却见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又回身问道:“城中可有什么好去处?”
这小二瞬间来了精神,将毛巾往肩上一甩,双手一拍这便说开了:“哎呦,这位公子,您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要说好去处,今日当属城南的散市了。今儿正是每月赶集的日子,要说咱这南江镇,虽说地儿不大,但来往的行商多,若恰巧赶上今日这样的时候,大都会顺便支个摊卖卖东西。这东西那可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公子您只管去逛逛,保管不叫您失望,若是逛累了......”这小二说到这,连忙小心地朝柜台那边觑了眼,这才小声道,“若是逛累了,公子您还可去那珍味轩中吃点东西,说起这珍味轩,虽说价格有些贵,但那味道绝对是这个。”边说边偷偷摸摸朝雁惊寒竖起大拇指,他一脸兴奋,丝毫不在意把客人往别家店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