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刚骂完又忍不住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似的闭上嘴,大概也知道他爹干的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阮殷殷见他那样,暗自在心中唾了一声“草包”,等人走远了,又接着观察起书房动静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眼看着快到了亥初,洪昇这才开了书房门,站在门边将管家招来,先是问了一句胡广泉动向,待听到对方外出未归后,这才确认什么似地点了点头,管家见状连忙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带着几名小厮拎了好些食盒过来,阮殷殷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着实想不通这洪昇到底唱的哪出。
  当此时,只见那洪昇已大步跨出书房,朝院子里几人招呼一声,便径直转身朝门外走去,小厮们忙拎着食盒垂头跟在他身后。
  事情与她所想的有差,阮殷殷一时也摸不准这洪昇到底意欲何为,想了想,还是先跟上去确认一番再去报告楼主。
  亥时半刻,雁惊寒正坐在桌边看书,就听窗户方向传来几声颇为规律的轻响,十一听罢,上前几步将窗扉打开,就见阮殷殷行色匆匆,甫一落地便径直朝雁惊寒跪下道:“禀楼主,属下失察,洪昇现下应当已入了石林。”
  闻言,雁惊寒放下书崩,双眼霎时如利剑般向她射来,阮殷殷心中一紧,不待对方发话便连忙解释道:“属下依楼主吩咐监视洪昇动静,他今夜果真如楼主所料般有所行动,只是当时时辰尚早,属下眼见着他大摇大摆带着小厮出了门,一时摸不准他意欲何为,便又再跟了一段,待确定他是往那石林而去,这才来向楼主汇报,请楼主恕罪。”边说边伏地磕头请罪。
  “愚蠢!”话音刚落,雁惊寒立时冷斥一声拍桌而起,就连一直站在一旁的十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听了这话,雁惊寒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阮殷殷这是怕情报有错自己降罪于他,便有心想求个稳妥,却不知许多事情往往得了稳妥便失了机敏,何况在她折身赶来汇报的途中,只怕洪昇早已经入了地牢。
  想到这里,雁惊寒怒火更盛,但他心知现下并不是问罪之时,只得闭了闭眼先行按下,又转头朝十一看去,十一在他看过来之时便已经上前一步,抬手抱拳道:“主上莫急,让唐姑娘解阵亦是一样的,属下这便出发。”
  雁惊寒起先便是怕唐蝉这半桶水不靠谱,因此有心想趁洪昇进去时让她看两眼,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不再犹豫,只面向十一点了点头,叮嘱道:“万事小心。”
  “是。”十一闻言,再不耽搁,出了门径直往唐蝉屋中而去,唐蝉显然早有准备,听见敲门声立时便穿着夜行衣走了出来。
  十一抬眼朝她示意了一下,接着便运起轻功径直往石林方向而去,唐蝉紧跟其上。
  雁惊寒站在窗边,目送他二人远去,一时久久未动,阮殷殷见状,更不敢多话,只仍旧伏身跪在原地。
  且说洪昇带着几名小厮备上酒菜径直去了后院石林,等到了地方,他勒令众人在一丈之处等候,自己则款步走进,夜晚光线昏暗,只隐约有一线月光照下来,初时还可辨清人影,然而等入了这石林,人影与石影混在一处,影影绰绰,乍一看去便分不清什么是石什么是人了。
  几名小厮依言在原地等着,一阵冷风吹过,都禁不住面面相觑,打了个寒颤。
  好在不过一会,便见着几名守卫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来人显然心情极好,走近了笑呵呵接过小厮手中食盒看了看,接着便一边返身往回走一边挥了挥手说洪昇令他们先行退下。
  眼看着那几人很快又入了那石林,明明是往前直走,却不过刹那便不见了踪影,好似那石头将人吃了一般,小厮们心有戚戚,也顾不上究竟是不是洪昇亲口所说,忙不迭便转身往回走了。
  这大冷天的有酒有肉自然是一桩好事,几名侍卫拿了东西回去,穿过石门往里走了一截便是一处较为低矮的厅堂,这厅堂往日里正是守卫们交班值守之处,几人眼看着洪昇正站在厅中等候,连忙上前几步道:“二帮主,属下几人多谢二帮主体恤。”
  “唉,不必。”洪昇素日里都讲究个宽厚待人,与底下人兄弟相称,闻言连忙摆了摆手道,“诸位兄弟辛苦了,洪某此来主要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对各位说声抱歉,还望诸位兄弟包涵。”
  “哪里哪里,二帮主严重了。”洪昇话音刚落,其余人等连忙迭声回道,更有往日里与洪仁礼较为熟识的守卫促狭道,“公子生气亦是应当的,谁让这刺客好巧不巧偏偏扰了公子兴致呢,再说了,若不是这刺客,兄弟几人也不至于大晚上在这里挨饿受冻了,莫说公子想将那女人整治一番出气,就是我们也,哈哈哈......”
  “正是正是,说得在理。”闻言,其余几人皆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相互之间挤眉弄眼,纷纷笑着附和起来。
  洪昇心下反感他们这副做派,更别说他们言语之间有意无意,对洪仁礼平素行事荒唐的调侃戏谑了。但他面上仍是一派和善,看了看里边,仿若不经意般道:“既然如此,众位兄弟便将这酒食分分,好暖暖身子,来都来了,洪某巡视一番便走。”
  “是,那属下几人便不陪着了。”众人早已等不及了,闻言立时便将这食盒一一打开,往里招呼了几声,有人闻声而来,又有人拿了东西便又回去了,其中少不得又是一番对洪昇的恭维讨好。
  洪昇冷眼瞧着,面上仍是一派笑意,边点头应了边踱步穿过厅堂往后边走去,这后边便是关押人犯的监牢了,聚海帮作为一个武林帮派,自然不存在多少需要关押的人犯,但聚海帮在杭州的地位非同小可,历代帮主皆与杭州官府交好,因此有些穷兄极恶之徒,这官府自觉凶险,便少不得往胡广泉这处塞了。
  洪昇往日里帮着胡广泉料理帮中事务,这地牢亦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因此众人对他这巡查之举亦未觉有异。
  大厅往后转下几层台阶便是两排牢房,这里光线比之厅中更差,只两边墙上挂着的火把堪堪照明。
  洪昇背着手往里走去,前边的好些牢房都还是空的,反而越往里走越是有人,这些人自然便是官府送来的极恶之徒了。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凶恶之人眼看着洪昇走过,却只睁着眼睛不发一言,温顺得好比被驯服的猛兽,若是有人打眼细看,便可见他们神情委顿、四肢无力,显然是被喂了药。
  是了,胡广泉即便再有闲心,也断不愿自己给自己惹麻烦,说到底他这聚海帮也只是个中流门派,多数帮众皆是武功平平,他一面想要讨好杭州官府,一面又怕这些人犯暴动,危及帮中安全,索性便暗地里在他们的饮食中掺些东西,不说确保一劳永逸但也称得上十拿九稳了。
  洪昇对这状况早已见怪不怪,他脚步不停,不过片刻便走到了尽头,最后一间牢房里也如前边一般关着人,这人看上去与其余人等并无差别,只垂着头显得更没精神些,见到洪昇停步也未见丝毫反应,只不知此人究竟犯下何等恶行,门外竟还有专人守卫。
  这两名守卫见了洪昇自然抱拳问好,洪昇见状,点了点头状若提醒道:“两位兄弟不去前厅用些酒食,若是再过得片刻,只怕就要没了。”
  “这......”两人看了看彼此,显得有些犹疑,最终却还是一咬牙道,“多谢二帮主关怀,只是帮主令我们寸步不离,这......还是算了。”
  “唉......”洪昇闻言,摆了摆手状若叹息道,“大哥处事确实严厉了些,我知两位兄弟忧心什么,这样吧,我替二位在此处看着,二位若是不放心,便去厅中拿了吃的就回来,也就眨眼功夫,若是有心想和众位兄弟坐坐,也不打紧,横竖都没出这牢里。”
  “这样......”那两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当此时大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呼喝,大约是有人喝酒正喝得兴起,两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终是抬手道,“那就劳烦二帮主了,属下拿了吃食就回来。”
  “嗯。”洪昇话音刚落,那二人便径直转身朝厅中奔去,这段路程极短,若是他们二人当真拿了东西便返回自然不够人做些什么,然而洪昇早已在今日白天嘱咐洪仁礼看清了守卫是何人,这些酒水菜色便是他早已设下的陷阱。
  果然,洪昇拢着双手,估摸着时间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仍然未见人影,他笑了笑,这才从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朝里走去。
  雁惊寒仍旧站在窗边,他眉目沉沉,一面在心中默数时辰一面细细回想这几日所见所闻,只觉思绪翻腾,竟是不得片刻平静。
  雁惊寒深知今夜着实不是一个好时机,先不说昨日聚海帮中方才出事,胡广泉定然有所布置,就说这洪昇......雁惊寒原本推测,如若胡渊出事,获益最大的自然是洪昇,再加上据他这两日观察,洪昇只怕对胡广泉不满已久,因此胡渊中毒一事,他便成了首当其冲的嫌疑人,而他今日特意安排洪仁礼去地牢,显然是为了打探情况,他既然对这刺客尤为上心,那自然便与之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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