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十一年前......七岁,七岁......”话音落下,黄岐身子霎时一震,只见她倏然后退一步,跌坐在椅上,口中喃喃自语,似在默数什么一般,过了片刻,突然用力闭了闭眼,良久,方才叹出一口气来,转头看向十一,神色复杂道,“不知能否取阁下身上少许鲜血?”
她这个要求着实有些古怪,十一闻言,神色微动,却也并不犹疑,仍旧如先前那般点了点头应道:“可。”
见他应下,黄岐便从医厢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递过去,正打算用银针将他手指刺破,却见十一不知何时已从身上掏出一柄匕首,二话不说在左手食指处轻轻一划,鲜血便顺着他手上伤口流出,不过须臾,便已装了大半瓶。
黄岐见他这阵势,连忙一叠声道:“够了够了。”十一闻言,这才将手指收回,又顺手从那医厢中拿出白布擦了擦,接着一边将匕首原样塞回怀中,一边问道:“神医可还有其他事要问?”
黄岐方才将瓷瓶盖上,眼看着他这番动作,下意识皱了皱眉,正打算掏出伤药递过去,刚有动作却又听见他这句问话,即便是她,也能明显感觉到十一这话分明便是赶着要走了,联想到对方自进门后的种种反应,黄岐倏然意识到什么,她心下更是复杂,看着十一好半晌,方才意味不明道:“你不问我,因何如此吗?”
岂料十一听罢,却是一脸平静,从善如流道:“神医请说。”
黄岐似是未曾料到他会如此直接,顿了顿,脸上犹疑之色一闪而过,斟酌几番终是未曾开口,脸上神情几经变换,似无奈怅然又似遗憾释然。
十一见状,似也明白她有难言之隐,倒也并不勉强,反而从善如流道:“神医既然无事,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话音落下,已转身朝门边走去。
却见站在身后的黄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有些着急地开口问道:“十一,你可愿随我前往南疆?”顿了顿,她上前一步道,“我去南疆寻找解蛊之法,雁楼主本就有意派人沿途护送,我若开口请求,想必他不会拒绝。”
屋外,听到动静正打算飞身返回的雁惊寒,闻得此言,眼中倏然一动,嘴角勾起几分似笑非笑的冷意。
作者有话说:
十一:我真的想回去了
雁雁:呵
第64章 玉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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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惊寒回了屋中,并未点灯,只迅速将外袍、中衣除去,耳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近,他如先前一般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作入睡。
十一从黄岐那处出来后,脑中思绪纷杂,起伏不定,然而最为另他在意之事,终究还是雁惊寒先前的反应,他知道对方定然是生气了,只是因着在意黄岐之事,故而才特意未曾发作,偏偏黄岐见他在场,似乎也有所顾及,故而主上才顺水推舟,特意令他二人单独谈话。
十一心中惶然,不由得又想起先前因着“寻蜂”之事,主上已经大动肝火,本就有意让他自回楼中,只是碍于形势,加之自己多番恳求之故,这才网开一面,如今他又私藏玉佩......更是大逆不道,如此这般,主上不要他亦是活该。
想到这里,十一心中抽痛,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玉佩,待感受到手掌中咯人的触感,这才急忙收手,他摊开手掌细看,见这玉佩依旧完好无损,这才放心般地松了一口气,脑中不由得闪过先前雁惊寒将这玉佩朝他丢来的样子,心下微动,却又反而意外地安定下来,他好似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连脚下步伐都不由得快了几分,几乎是在雁惊寒刚躺下之时便已到了门外。
屋内明明已经熄灯,依照常理而言,未免打扰雁惊寒休息,十一即便有事,也该等明日再行汇报,然而他走到门外,却只稍作踌躇,便已抬手在门上轻敲几下道:“主上。”
“砰砰砰”几声轻响落下,十一等了等,却未曾听到屋内有声音传来,一时间廊下寂静非常,只余冷风刮过的“呼呼”声。
他又等了等,心中暗道依照主上之性,既然有意想知道黄岐之事,应当不可能此时入睡,然而十一看着杳无人声的房间,心下又有些犹疑,一时竟是拿不准了,他想了想,脑中倏然闪过雁惊寒先前满身银针的样子,觉得主上兴许当真有些累了,到底怕扰了对方休息,也不打算开门进屋了,索性便只在外边守着。
雁惊寒自是并未睡着,十一向来机敏,经过方才与黄岐一番对话,想来猜也猜得到此事兴许与他自己的身世有关,若果真如此,既然能让黄岐费心寻找,想必也不会是寻常人家,事关自身,他本也有意想要听听十一究竟会如何向自己禀报,是撒谎?或是半遮半掩?亦或是如实相告?
雁惊寒自问无论是何种情况,都在自己意料之内,即便十一当真大逆不道,有所隐瞒,站在对方的角度而言亦算是情理之中,只要于自己无碍,雁惊寒自觉自己亦可宽容大度,暂不与之计较,甚至他若真想要查明身世,左右自己本也打算放他自由,只要他诚心相求,亦不是不可成全。
他自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因而心中平静,只静待事情发展,然而等到十一真的回来,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莫名有些犹疑恼怒,犹疑于他早已预料到的种种情形,恼怒于十一竟敢对他有所隐瞒,念头转过,脑中又倏然闪过先前黄岐之言,他心中冷哼,暗道十一身为暗卫,去与不去,去哪里何时去?自然都是自己这个主子说了算,如今自己还未开口,难道他便敢心生别念?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怒不已,便也有意想要晾一晾十一,没成想对方竟当真打算就此退下,呵......见状,雁惊寒不由得冷哼出声,在床上重重翻了个身。
门外的十一本就一直在留心房内动静,听到声音,立时出声唤道:“主上?”话音落下,门内依旧无人开口,然而十一分明又听见了一点悉索声响,见状,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了,眼中突然闪过一点无奈之色,顿时不再耽搁,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未曾点灯,然而借着炭火细微的光亮,十一分明见到雁惊寒正睁眼看他,此情此景,分明是有些骇人的,然而他念头转过,想起方才种种,却只觉得自家主上此举着实有些可爱,顿时心中酸软,就连自先前起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竟也稍稍放松下来。
心知对方此时必然正在气头上,他不敢耽搁,连忙上前几步,跪在床边言简意赅道:“禀主上,黄神医方才问属下之事有三,一是问属下缘何失忆;二是问属下何时入的暗堂,年岁几何;三是向属下讨了几滴血。”
话音落下,屋中有片刻沉静,雁惊寒看着他,眼中神色微动,似是未曾想到十一竟是如此开门见山,自己还未及开口,他便将一应事情三言两语交待了个干净,他顿了顿,脑中又倏然想到什么,这才好险撑着架势问道:“哦,还有呢?”
还有?十一闻得此言,立时心中忐忑,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是不想将黄岐最后的提议在雁惊寒面前提起,毕竟......若是主上随口便应了呢?念头转过,他心下犹疑,下意识抬眼看向雁惊寒表情,然而房中昏暗,加上雁惊寒又躺在床上,有被褥遮掩,自是看不清什么。
于是,他想了想,终是有些僵硬地垂下头,忽略掉自己心中那点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念,低声答道:“黄神医说主上有意派人护送其前往南疆,问属下能否一起。”
“哦?”雁惊寒面色不变,只定定朝他看去,状若随意道,“你是如何答的?”
依照规矩,身为暗卫,但凡此类事情自然是主上如何安排自己便如何执行,因此十一只须答一句“属下全凭主上吩咐”,便是最为妥帖得当的,然而他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方面他心知是自己的贪恋疯长,另一方面他也着实不放心此时离开雁惊寒身边,挣扎几番,终是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近乎僭越地道:“禀主上,属下不愿去。”
话音落下,他垂头静待,已做好雁惊寒发怒的准备,然而他等了等,却只听对方不急不缓问道:“不愿?那你愿如何?”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了,十一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欣喜,立时抬眼朝雁惊寒看去,毫不迟疑道:“属下想追随主上左右。”
“嗯。”雁惊寒闻言,只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不说允还是不允,手指在床沿处敲了敲,突然又话锋一转,问起十一先前几问是如何回答的,倒真是滴水不漏,好像他未曾听到一般。
十一闻言,自是连忙一五一十将先前之事交待清楚,雁惊寒此时已坐起身来,等十一说完,他并未立时开口,只抬手将油灯引燃,顿了顿,着意问道:“十一,你对此事如何认为?”
话音落下,十一斟酌一番,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雁惊寒神色,终是将自己先前的推测据实相告:“禀主上,属下认为黄神医兴许在找一个人,且依目前来看,她认为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属下。”他说这几句话的语气与往日跟雁惊寒商量事情时并无不同,仍是一板一眼的,看起来倒像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