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雁惊寒见状,很是懊恼地“哎”一声,十一连忙上前,几步将那夜明珠捡了回来,然而这地上沙石草木众多,夜明珠只摔了这一下,便已有细小的划痕出现,珠身上也沾满灰尘草屑。
  十一知道他讲究,抬手将这东西擦干净了方才递过去,却见雁惊寒看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只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了。”话音落下,甚至连那锦囊也丢在地上。
  十一只一看,便知这珠子定然十分难得,他下意识弯腰将那锦囊捡起,有心想要开口劝说,眼角余光却扫见这锦囊边角处,也如那手帕一般绣着一只小小的大雁。
  他心中一动,想到什么抬头看去,却见雁惊寒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他小小的背影淹没在重重树影间,好似有无尽忧伤。
  二人走到后山边缘处,隐约听见前方有人声传来,十一放眼看去,那些人举着火把,正一声声喊着“公子”,果然是来寻人的。
  雁惊寒显然也发现了,不知想到什么,连忙转头朝十一道:“你快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了。”他到了此时才发觉不对,自己这么晚回去尚且要挨骂,十一这样,当真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悔,不由得焦急道,“你回去便说今日还是陪我练武了,先别说来了后山,若是首领发现不对,你再承认......你......你就说一切都是我逼你的,也是我让你撒谎。”
  十一并不怕责罚,看着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更是心中一暖,自觉罚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想归想,面上仍旧老老实实点头道:“嗯,属下知道。”
  雁惊闻言,这才稍稍放心,他转头看了看下方众人,脸上不舍之色一闪而过,顿了顿,终是抬头朝十一道:“那我走了。”
  “嗯,公子小心。”十一仍旧点头,只是却并未如雁惊寒所说找个地方躲起来,只站在原地看着他。
  雁惊寒走出几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又转过身来挥了挥手,又过了片刻,直到夜明珠的光辉已照不出前方人影,十一垂下头来,终于露出一点难过落寞之色。
  然而下一秒,他耳中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十一猝然抬头,就见雁惊寒竟又跑了回来,他跑得很快,快到十一还未及反应,便已一头扎进他怀里。
  十一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不想回家......你等我手好了,我就来找你,”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看着十一道,“到时候我们比试完,你还陪我来后山玩好不好?”
  “好。”十一蹲下身来,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艰涩,然而他眼中却满是笑意,抬手轻轻摸了摸雁惊寒脑袋,近乎宠溺地应道,“公子记得好好疗伤,属下等公子过来。”
  “嗯。”雁惊寒闻言,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退开两步又用力朝他挥了挥手,这才跑开了。
  然而两人都未曾想到,这世间之事大都是风景犹在、人事无常,十一带着满心期待回了暗堂之中,此后却再未能等来那个与他相约比武的“小公子”。
  又过了几月,他终于成功活到拥有代号之时,彼时暗堂首领将数块令牌摆在他面前,十一抬眼扫过,只一眼便选了刻着“十一”的那块。
  他的人生前面十年不是忘之一空,便是挣扎痛苦,只从这一年起,才是新的开始。
  暗卫行走于暗夜之中,雁惊寒给了他一颗夜明珠,从此黑夜之中也亮起盈盈光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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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情之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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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十一拥有代号以后第一次出任务。
  以前受训之时,虽然偶尔也会有任务安排,但一面出于考核所需,一面亦是为求稳妥,暗堂往往会安排他们几人协作同行。但这一次,却只得十一一人。他原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紧张恐惧,然而剑光闪过,他比预料中更快更稳地结束了对方性命,连脸色都不曾稍动一分。
  只是在连夜赶回揽月楼后,十一却并未立刻去暗堂汇报,而是独自去了后山。
  他拿出那颗夜明珠,很快便熟练地找到了那棵大树。接着一个纵身落在上方枝干处,半倚着树身而坐,抬头朝前方看去。
  在他身前一臂之处,乃是一个鸟窝,鸟窝中的小鸟自然早已长成飞走。十一伸出手去,摸了摸鸟窝边缘已经有些散乱的枯枝干草,眼中怀念之色一闪而过,脸上亦因为放松而难得地显出一点疲倦来。
  过了片刻,他收回手去,垂眼看着夜明珠发出的光辉,拇指近乎留恋地抚了抚。下一秒,不知想到什么,他动作微动,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手掌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然而很快又倏然松开,仍旧将那珠子揣回怀中,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半夜时分的树林寂静无声。十一沉在夜色里,好似与这棵树融为了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窣声传来,听起来好似人踩在树叶上的声响。十一猝然睁眼,近乎急切地转头看去,却只见风吹过草叶的痕迹。他甩了甩头,强行忽略掉耳中有些熟悉的声音,运起轻功落在地上。
  该回去了,他想,然而他到了后山边缘,却又忍不住停了停。接着脚下微动,便掉转步伐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树影中——那是雁惊寒那日与他分开时所走的方向。
  十一已不是第一次来“云栖院”外。
  据闻姜夫人素来喜净,加之出身正派,不愿掺和揽月楼楼中事务,故而成婚以后,楼主便特意依着她喜好,选了这一僻静之处另建院落,起名“云栖”,专供其居住。而雁惊寒如今年纪尚小,自然也是与母亲住在一处。
  十一上次来这里乃是几个月前,他也如今日这般,趁着外出执行任务之机,偷偷溜了过来。只不过那次他满身是伤,浑浑噩噩,就连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此举。
  上次的任务乃是三人同行。十一原本以为乃是因着对手难缠,故而暗堂才让他们联手作战,及至对上同伴冷不防刺来的长剑时,他这才恍然惊觉不对。
  暗卫之间本就没有信任可言,十一并不是毫无防备。饶是如此,他手臂之处也被对方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面前显然已暗自联手的二人,他脸色不变,手中软剑已如游蛇般翻飞缠绕,舞出一片骇人剑影。
  十一一把将软剑抽出,看着地上瞪大眼睛濒死挣扎的那人,这才明白原来此次任务乃是暗堂对他们的最后一次考核。暗堂早已将消息随机告知他们其中一人,这人知道他实力最强,恐一人难以得手,便故意与另一人联合,想先将他斩于剑下。
  难怪方才在与目标对战时他便已隐隐觉得不对,只觉这二人分明多有留手。现在想来,他们分明是想先借自己之手完成任务,接着再趁势偷袭。当然了,若是自己能就此身死自然更好,可惜依照规矩,他们三人中只有活到最后的一人才是赢家。这二人虽说联手,却又各怀鬼胎、互相提防,十一只需在缠斗中稍作引导,便可趁他们犹豫之时,分而击之。
  这场打斗持续了近乎一个时辰。十一连杀三人,自己身上亦大大小小满是伤口。他不敢多做停留,强撑着一口气奔出数里,待找到一处隐蔽些的暗巷,便再也支撑不住,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深夜的街巷中空无一人。
  十一感觉到自己因着失血过多,身体已渐渐泛冷。他意识昏沉,下意识就要垂下眼睫,然而很快又一个激灵用力睁大眼睛。不能睡!十一心中一震,反复在脑中告诫自己。他缓了缓,这才咬牙将自己撑坐起来,伸手在怀中掏了掏,想要替自己处理伤口。
  他手指因为无力和疼痛而颤抖不稳,在怀中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未能将东西掏出,反倒是一不小心勾出了一条手帕。十一昏沉的大脑不如往日清明,见了这帕子先是愣了愣,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随身携带此物,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思绪转过,他几乎是下意识笑了笑。接着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鲜血将那帕子弄脏了,又有些着急地皱了皱眉,连忙将它放在腿上擦了擦。然而帕子白净,沾了鲜血又岂是这么容易擦干净的?见状,他只得无奈地停下动作,眼角余光扫过边角处的花纹,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巷子里漆黑无光,十一一身黑衣几乎辨不出行迹,这一方帕子却又如此显眼,将他在黑夜中点缀而出。他手指微动,近乎珍惜地又将那帕子原样叠好,收回怀里,这才接着将伤药掏出。
  药仍旧是雁惊寒上次给他的,用过这一次便再无剩余。十一撕下下摆处的衣裳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番,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瓷瓶,顿了顿,终是又将它揣回怀里。
  快一个月了,不知公子如今伤势可全好了?他在心中暗暗忖度,想着这次回去兴许便能见到对方,不觉又生出一点力气来。
  十一上完药后,又在原地调息片刻,直等到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这才运起轻功往外走去。他先是钻进一件成衣铺给自己换了衣裳,乔装打扮一番。接着又顺手在街边买了几个包子,待填饱肚子后,又到马坊处挑了一匹好马,这才往揽月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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