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她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人一多必然被人发现,眼看着离半个时辰也只差几分,索性当机立断,一把将那焰火打开,只听“咻”的一声,随着这声尖锐声响,灵云心中竟松了一松。
她眼见着游龙等人听到动静立时朝这边看来,竟也并不如何慌乱,只深吸一口气,握紧佩剑从草丛中翻身而起,抬手抱拳道:“游帮主......”
与此同时,陆三已绕着这山顶附近来来回回多次,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吹笛之人踪迹。他只觉这笛声听着轻缓,实则铺天盖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搅得人耳晕目眩、神志昏沉。
陆三甩了甩头,强行将这种昏沉感抛之脑后。他先前依雁惊寒所言出得阵后,先是就地调息片刻,而后见这笛声不绝,院内阵法大作,想了想,便有意来找找这吹笛之人的踪迹。
却不妨过得这片刻,竟仍是一无所获,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陆三察觉到什么,倏然精神一震——笛声变了!
这一声变得突然,好似音调到了中途猛然拔高一般。也正是在这一拔之间,陆三捕捉到了一丝内力波动。他毫不迟疑,连忙追着这点“波动”而去。
陆三这一追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找不到人,原来那人一边驭笛,一边竟还在四处游走,速度之快,竟还在他之上。
对方共有两人,皆身穿黑衣,那吹笛之人头戴幂篱,另一人则以黑巾蒙面,右臂有缺,若是雁惊寒在此,定然一眼便能认出这断臂还是他折的。
陆三到了此时,也不管是否会被人发觉,只见他眉目一沉,索性牟足了劲追上前去。接着瞅准时机,反手抽出身后之物,霍然往前一挥,这东西就随着他臂力“呼”地一声往前方二人砸去。
那两人显然对他早有所觉,只见那吹笛之人站在树上不退不避,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稍动一分。
那断臂之人则自觉飞身上前,左手挥出,一面用千机丝将这东西紧紧缠住,一面往后弯腰仰头,顺着陆三力道将其在头顶上方绕过一圈,接着下盘一沉,又将其原样甩了回去。
两人这一来一回只在眨眼之间,陆三并未停步,只见他双脚在树上借力,一路疾奔往前,只在半途伸手将东西捞住,顺势在腰间转过两圈以做泄力,下一秒,整个人便已悍而无畏地逼近那断臂之人眼前。
他这般蛮横迅猛,那断臂之人显然不是他对手,两人边打边退,转瞬间已过得数十招,陆三瞅准时间,手中之物霍然横扫,其力道之大,直将对方逼得节节败退。
他则趁隙往那吹笛之人追去,却见此时,那人竟也不再动了,只站在原地两手握笛,接着笛声又是一转,竟又变得平稳起来。
陆三不知这笛声究竟有何讲究,但只觉这声音格外诡异,落在耳中比那“惑心铃”还要难以忍受。
他心知这人该是借笛声牵制寺庙局势,便有意将其节奏打乱,眼角余光扫见身后几缕冷光袭来,正自犹疑,却见旁侧突然窜出一道白色身影,接着便是扶宁不容置疑的声音:“你去!”
陆三见她此时现身,不由微微一喜,他先前在院中已见过扶宁对招,心知对方对付那断臂之人该不在话下,顿时不再顾虑,只听“蹭”的一声,一柄漆黑无光的长剑被他拔了出来。
扶宁匆匆扫过,就见这剑长约三尺,剑身稍阔,乍一看去黑沉如铁,十分粗劣,只剑身转动间偶尔闪过些微冷光,让人知其锋利。
正所谓人如剑、剑如人,陆三握住这柄剑便好似连周身气势都沉了沉,两人擦肩而过,各自持剑朝目标奔去。
陆三平日里将他这柄剑裹得严严实实,好似十分见不得人似的,然而如今却在出手之时便已率先拔剑,可见在他心中对那吹笛之人必然十分忌惮。
因此,他使的这第一招也是毫不留情,乃是一招“刺”,这拔剑起式的一招虽是所有剑法中最为基础的一招,然而陆三早已练过千万遍,此时使将出来,便仿如万箭齐发,剑身嗡鸣,竟有凛然之威。
正所谓招式在简不在繁,若是叫雁惊寒见了,只怕都忍不住要赞一句陆三所学之剑道可谓将其用到了极致。
然而就是他这异乎寻常的一招,却在距离那人不足半寸之时,被两根手指轻轻松松辖住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超出陆三意料之外,他自下山以来,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却从未遇过如此可怕的对手。
没错,可怕!
少年并不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怕的是面前之人竟好似对他剑法了如指掌一般,无论陆三使出何种招式,这人往往都能提前预知,甚至只凭单手便将其轻松化解。
陆三虽在挥剑,却只觉自己好似困在铜墙铁壁之中不得解脱!
心绪激荡之下,又兼受那笛声侵扰已久,一招不慎,竟被那人一掌拍在胸口。
这吹笛之人一击即中,却是一改方才避战之态,竟是内力勃发,时而吹笛时而接连出掌,直将陆三逼得节节败退,嘴角血迹渗出。
幂篱被掌风掀开一角,迎着陆三不可置信的目光,那吹笛之人冷冷勾了勾嘴角,竟仿若与他有什么仇怨一般。
陆三自下山以来,还未感受到过如此浓烈的杀意。他心中惊疑不定,正琢磨着该如何脱身,就见扶宁已横剑挡在自己身前,仍是同先前一般,不容置疑道:“走!”
陆三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再见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眼看着一掌又至,他心中竟反而松了松,已做好准备将这一掌接下。
却见那人掌至中途,竟又突然收势,接着便仿若感应到什么一般,连忙双手握笛,笛声又是一变。
这一声又与先前那陡然拔高的声音不同,十分古怪尖锐又震颤不休,只仿若在刺激什么东西一般,内力顺着这笛声翻涌而出,就连他头上幂篱都被带得飒飒飞舞。
陆三见状,自是抓紧时机,连忙一把揪住扶宁后脖领子抬腿就跑。那吹笛之人见了,似乎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拦,然而此次驭音好似十分耗费他心神,只见他刚有动作便硬生生停下了,只以眼神朝那断臂之人示意。
然而仅凭对方又怎么可能拦住陆三,恰在此时焰火升空,这四周突然亮了一瞬,扶宁下意识转头看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她未能看清那吹笛之人面容,然而那人扫见她眉眼,却是倏然一震。
夹山寺中,雁惊寒自十一靠近之时便已察觉,心知对方该是见他不稳有意相助,便也未加躲避,然而等到腰间那只手紧紧缠上,他这才发现,十一这“搀扶”方式与自己所想着实是大相径庭。
更何况如若他感觉不错,方才自己站稳之后,这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分明将他整个人都带得往后靠了靠?
意识到这点,值此剑拔弩张之时,雁惊寒竟难得地晃了一下神。
十一此时却丝毫未曾注意到自己那点下意识反应。先前阵法汹涌,这院内更是因着雁惊寒与风卿二人内力碰撞之故,以其为中心搅成了一个漩涡,使人不得寸进。
十一忧心雁惊寒被那迷药所扰,一心想将玉珠送上,却碍于形势无法靠近,甚至连院中景象都一片模糊,顿时心急如焚,只得在阵法外围徘徊。
饶是如此,以他之能,也被这翻涌的内劲震得气血起伏。
好不容易瞅准空隙,甫一进入,映入眼帘的却是雁惊寒对掌后退的一瞬,不由心中大骇,连忙飞身而上,一把将人搂在怀中,直到确信对方并无大碍,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心中尤自后怕不已,手上的力度便不觉紧了紧,好似只有将人嵌在怀里才觉安心。
接着连一句解释也顾不上,便迅速将那玉珠挂在雁惊寒腰间,又看了看他掌心伤势,见因着内力护体大多只伤及表皮,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由张了张嘴喃喃道:“主上。”
他这一句“主上”出口,全然只是情绪起伏之下不自禁的一点喟叹,或许连十一自己都不曾察觉,其中除却担忧、庆幸以外,竟还隐隐透出几分缠绵之意,好似抓住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般,就连语气中都透着浓浓眷念。
乃至话音落下,他甚至侧了侧头,一反常态地在雁惊寒侧脸后方蹭了蹭。
这实在不是十一往日的行事作风,雁惊寒察觉到他动作,不免微微吃惊,连往前直身的动作都顿了顿。
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觉得十一僭越,而是担心他受这阵法影响过深,想着快些将此事了结为上。
想到这里,他暗自运转内息察看一番体内状况,立时感觉到自己关元穴处仍在隐隐作痛。看来方才的事果然不是错觉,这最后一次笛声陡变竟当真对他体内蛊虫有所影响。
雁惊寒自信以黄岐医术,说是八层即是八层,方才自己分明一直未曾突破八层之限,最后关头蛊虫却突然作祟,只有可能受那笛声影响。
看来摄魂术并不是关键,然而若说是笛声引蛊,自己受其影响便也罢了,为何凤卿亦会如此——他抬眼看去,果然便见对方正双目赤红,浑身经脉暴涨,面上容颜却肉眼可见地衰老下去,这正是合欢宗魅术反噬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