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纪华筠讽刺地看着他。
  “是啊,爹,陛下信任纪家,才会保留纪家的兵权,又提拔您做兵部尚书。
  上一次皇权变更时,我们纪家,是没有参与夺嫡的,甚至都不在京城。
  那时您在做什么?还记得吗?”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南境的南照人,趁火打劫,发起战事。
  镇守南境的纪家军,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整整打了一年多的仗,守卫边关,将南照人死死拦在国境线之外。
  那时多苦啊!
  朝廷一团乱,无暇顾及南境战事,不但没有后援,更没有军需粮草。
  纪恺当年,还是跟在父亲纪老将军身边的少将军,他不是在身先士卒,带着部下冲锋陷阵,就是在巡防城墙,准备明天的战事。
  打仗纪家军擅长,难的是均需粮草。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变卖纪家的家产,筹措粮草伤药,把仗打下去。
  最缺钱的时候,连纪恺的夫人方若莹,都主动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全部换成了粮草。
  当朝廷稳定下来,派人到南境来时,已经是两年后。
  庆明帝为嘉奖纪家忠勇,镇守南境安宁,封纪老将军为永宁侯,并在京城赐下宅邸。
  纪老将军在南境待惯了,不愿去京城。
  庆明帝便给纪恺封了个兵部郎中的官职,让他入京做官。
  纪家人看得明白,这是庆明帝对纪家的嘉奖,也是对纪家的防备。
  那时的京城,还不安定,纪恺带着妻子方若莹,踏上了回京的路,将一双儿女纪华笙、纪华筠,留在南边的纪家老宅,托纪老将军照顾。
  九年后,纪老将军去世后,葬在纪家祖坟。
  纪恺作为嫡长子,袭爵为永宁侯。
  办完纪老将军的葬礼,纪恺夫妇带着十三岁的儿子纪华笙,和十岁的女儿纪华筠,离开了纪家老宅,回到京城生活。
  纪华笙不习惯京城的奢靡豪华,不喜欢在书院读那些之乎者也的书,和京中世家子弟更说不到一处去。
  一年后,他趁着去书院的机会,偷偷骑马离开了京城。
  等到永宁侯发现儿子不见时,纪华笙已经快到南境纪家军营了。
  永宁侯派人去接纪华笙回京城,全都被纪华笙打了出去,他打定了主意,要留在纪家军中,不愿再回京城。
  永宁侯夫妇拿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没办法,只能将更多心思,花在年纪更小的女儿纪华筠身上。
  为了不让纪华筠,走上她那个倔强兄长的老路,永宁侯夫人对纪华筠,几乎严苛地教导礼仪规矩。
  她想要这个女儿,成为京中最出众的贵女,获得所有人的尊重,将来找个贵婿成婚生子,一辈子雍容尊贵地过下去。
  二皇子,就是永宁侯选中的贵婿。
  永宁侯府的权势,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站在这个位置上,即使不想参与夺嫡之争,也会有势力,要把他们卷进去。
  永宁侯选择把握先机,与曹家达成同盟,纪华筠嫁给二皇子,以后就是皇后。
  然而,纪华筠从来都不认同她爹娘的选择。
  “爹,娘,我这次回来,不是回家嫁人的,而是来和你们摊牌的。”
  第277章 她受够了!
  纪华筠看看怒视她的父亲,又看看错愕不已的母亲,呼出一口浊气。
  她本不想回家第一天,就和爹娘吵架,甚至动手。
  她也想好好和久别重逢的爹娘,好好吃顿饭。
  但她的爹娘,这些年过得太顺,被周围人捧得太高,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一心想着更进一步,不遗余力地要把她这个女儿推入火坑。
  纪华筠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姑娘,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她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做了爹娘七年的乖女儿,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早知如此,她六年前就该和兄长一起逃离京城。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将纪家拖入夺嫡的泥潭,她必须要让他们清醒过来。
  “爹,娘,你们为纪家未来谋算,为女儿前程计划,我都能理解,但我不赞同,你们参与夺嫡之争,还要我以身入局。
  我们纪家,是武将之家,纪家的名声,是靠镇守南境的世代纪家军打出来的,不是靠阴谋诡计算出来的。
  我们完全可以像十六年前一样,远离纷争,保持中立,为什么非要搅进夺嫡的浑水中呢?”
  永宁侯眉头紧锁,压抑着怒火道:
  “现在不入局,以后二皇子登基,我们永宁侯府就会被冷落,被清算,时不我待,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爹,您如何确定,以后登基的,就一定是二皇子?”
  纪华筠急切地反驳,觉得她爹已经魔怔了。
  “如果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其他皇子呢?您领着纪家全族,站错了队,选错了人,日后被新皇清算,您就是纪家最大的罪人!”
  “不可能!”
  永宁侯厉声怒喝,脱口而出道。
  “曹家三朝元老,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在朝中根基深厚,二皇子是曹氏血脉,曹太后和曹尚书,皆为他的后盾,还有哪个皇子,能越过他去?”
  纪华筠冷笑,“如果陛下真想要传位给二皇子,这些年就不会在朝堂上扶持吴家上位,后宫中的吴贵妃,也不会一直压淑妃一头,就连前段时间刑部查吏部贪腐案,没有陛下点头,刑部怎么敢查?”
  永宁侯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事他自然也知晓,但对三朝元老曹家的崇敬,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与他选择相悖的消息。
  “那是陛下为了平衡朝堂后宫势力,使用的一点小手段,但吴家,以前不过是西市开银楼的商户,他们如何能与曹家抗衡?”
  永宁侯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纪家到他这一代,才得以入京封侯,而曹家,是在京城扎根百年的世家,近三代都与皇家关系紧密,其政治势力与手段,都令永宁侯望其项背,崇拜不已。
  纪华筠反唇相讥:“陛下又不是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儿子,他还可以再生更多儿子,你为什么非要在二皇子一棵树上吊死?”
  “华筠,注意你的言辞!”
  永宁侯夫人走过来,隔开争执不休的父女俩,对纪华筠训斥道:
  “朝堂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议论的,华筠,你别再说了。”
  纪华筠要被她娘的话给气笑了。
  “娘,您一边逼我去争二皇子正妃的位置,一边又让我不要议论朝堂大事,在你们眼中,我就该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想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呗?”
  纪华筠脸上扬着冷笑,眼底透着深深的悲哀。
  “可是,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不是没有思想、随意摆弄的棋子!你们要控制我的人生,还不让我反驳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柔声劝解:
  “华筠,你听话,为娘不是那个意思。”
  “听话!听话!你们总是让我听话!我早就受够了!再也不要听你们的话了!”
  纪华筠一把甩开永宁侯夫人的手,怒不可遏地吼道。
  “自从来到京城,我没有一日是高兴的,你们根本不管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会拿京城那套规矩,往我身上套。
  娘,您为我重金准备的衣裳很美,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也很漂亮,但我不喜欢!
  因为,只要将它们穿戴在身上,就意味着,我只能规规矩矩地做永宁侯府嫡女。
  笑不能露齿,说话不能大声,走路不能大步,就连我最喜欢的武功,你们也不让我练,你们快把我逼疯了!”
  纪华筠愤怒的目光一转,对准也在注视她的永宁侯。
  “爹,您也是一样在逼我!
  我知道,您想要我们纪家越来越好,您想要光宗耀祖,想要有一天,我们纪家血脉的孩子登临大位……
  您想得很美,但陛下他也不是傻子!
  您信不信,只要我嫁给二皇子,纪家的兵权,就别想保留,您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保不住……”
  “住口!”永宁侯厉声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陛下信任纪家……”
  “那是您的野心暴露之前!陛下看在纪家先辈世代忠良的份上,自然信任纪家。”
  纪华筠也打断永宁侯的话,声音凌厉地指责。
  “纪家一旦与二皇子结亲,谁都能看出来您想做什么,陛下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纪家吗?他会放心把南境兵权,交给皇子的岳父吗?”
  纪华筠指着祠堂中的祖先牌位,对着永宁侯质问。
  “到时候,纪家先辈打下来的兵权,在您手上失去,您对得起我们纪家的列祖列宗吗?”
  永宁侯顺着纪华筠手指的方向,看向祖先们的牌位,心中蓦然涌起两分惶恐。
  他回过头,对着纪华筠,色厉内荏地训斥:
  “混账!我是你爹,你敢这样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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