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顺着扒开的毛缝儿，游漪果然看到一层乌黝黝的颜色，很像冻着了或者被打伤的淤青。可是家里很暖和，而且也没有任何外伤。
  宋衍松开手，没想到，明明动作很轻，却带下来几缕毛。
  游漪怔住：“掉毛？”
  宋衍也很疑惑：“皮肤肯定出问题了。”
  但是这种问题，宋衍也没见过，虽然他养了很多年的狗。
  宋衍继续检查，翻到小白狗的脚趾，发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丘疹，皮损已经很大了，微肿，摸上去还挺硬的。
  宋衍想了一会儿：“这应该是趾间炎。”
  姜主任说，眼屎也超级多，擦了又生，生了再擦，越来越多。
  综合所有症状，宋衍猜测应该不是原发的皮肤病，也不太像单纯的肠胃炎，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也说不好。
  宋衍问姜主任：“姥姥，有人认领吗？”
  “一点信儿没有！可能不是咱们小区的吧？”
  去喀什之前，游漪就给小白狗拍了照片，清楚描述了捡到它的具体位置和当时的体貌特征，然后联系物业，让他们帮着在业主群里发通知，寻找可能的失主。征求物业同意后，还在小区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贴了告示。
  然而，一个多礼拜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真的不是这个小区的？
  可是，小白狗是在单元楼门口捡到的，当时它已经很虚弱了，这个小区面积又大，从外面跑进来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确实比较小。
  算了，现在没空管这个。
  游漪看着心疼：“是不是要带它去检查一下？”
  宋衍说是，推荐了一家他熟悉的宠物医院，立刻开车带着游漪和小白狗直奔过去。
  挂号，就诊。
  医生询问症状后，建议检查血常规，再拍个片子。结果显示：胃溃疡，胃胀气，胃壁增厚，脱水。判断可能是肠胃炎。
  宋衍感觉不对，皱着眉头：“如果是一般的肠胃炎，应该几天就自愈了，它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一个多礼拜了……”
  “一般的肠胃炎确实是可以自愈的，但它这个情况比较严重。建议打针，主要是为了消炎和止吐。另外，先开7天消炎药和促进胃肠蠕动的药，吃了看什么反应……”
  宋衍虽然还有疑惑，但也遵医嘱了，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动物医生。游漪没有照顾小动物的经验，更是以医生和宋衍的意见为准。
  于是，打完针，拿了药，两人带着小白狗回家了。
  惊喜的是，治疗很快就见效了。
  大概2天之后，小白狗不吐了，吃饭也正常了。
  游漪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第3天，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不仅不吃不喝，而且又开始吐了，起初吐的是白色沫子，后来甚至饿的吐黄水。
  游漪立刻咨询宋衍：“宋大夫，我感觉又严重了！”
  宋衍告诉她不要慌，他马上下班，再带它去医院检查。
  为了避免小白狗脱水，游漪按照宋衍说的，尝试用注射器给它强行喂水，可还是全吐出来了，混杂着一些没消化的食物残渣。
  游漪开始自责，怀疑错在自己，是她没照顾好。
  一路上，游漪都很懊悔，宋衍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很肯定地告诉她，这完全是瞎想。
  这次医生给出了不一样的判断：“根据症状，也有可能是胰腺炎。建议再做一个腹部超声，测一个cpl，就是犬胰腺炎快速检测，排除其它脏器问题。”
  游漪听完，立刻拿着单子去交费。
  赶紧做吧，多耽搁一秒，就多痛苦一秒。
  可是，由于小白狗肚子胀气太严重，超声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医生说从cpl结果来看，可以排除胰腺炎。
  游漪着急：“医生，不是肠胃炎，也不是胰腺炎，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小白狗躺在床上，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眼巴巴地望着游漪，很是可怜。它不会说话，无法交流，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太痛苦了。
  在某个瞬间，游漪感觉小白狗就是它的孩子，而她，和自己平台上带着孩子全国各地辗转求医问药的无数家长一样，焦虑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游漪轻轻摸着小白狗的头，小白狗呜咽了两声，略微抬头，眼眶里湿漉漉的，和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一模一样。宋衍也凑了上来，重复同样的动作。
  一个不留神，两人的手叠到了一起。
  不过，谁也没有刻意避开。倒不是在瞎搞什么暧昧，游漪主要是怕太明显了被误会成嫌弃对方，而宋衍呢？刻意躲着岂不是恰好暴露了他心里有鬼！
  所以，两人都假装无事发生，指尖自然地滑开。
  游漪转身：“医生，还有什么检查可以做？多开几项吧？说不定就能查出来了！”
  医生同意：“再做一遍吧！”
  于是，拍片、超声、生化、c反、尿检、血常规，又折腾了半天。检查结果出来，单子红了一片。c反应蛋白高到爆表，电解质紊乱。肾肌酐和尿素氮同时升高，高血钾、低血钠、超低胆固醇……
  小白狗身体里的炎症一直在增加。
  医生看着单子问道：“你仔细回忆一下，它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游漪愣住，大脑飞速运转。不可能，她给小白狗准备的都是常规食物，而且它根本就没吃多少。这几天，它浑身软趴趴的，动弹一下都费劲儿，应该也不可能自己觅食或者误食什么。
  但到开口的时候，还是莫名心虚：“应该没有……”
  “根据这些指标，应该是肾损伤，有早期肾衰的征兆，还有一定程度的脱水。”
  啊？游漪的心猛地下沉。
  难道真的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这几天的生活场景再次浮现。它是啃了拖鞋？塑料袋？泡沫？还是沙发皮？可是家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啊......
  医生建议：“这样吧，先用盐水洗胃。按照早期肾衰的诊断，建议输液3天......”
  然后，打印出了一长串的用药安排。
  “氯化钠80ml+科特壮2ml
  氯化钠80ml+肌苷+三磷酸腺苷+b6+vc
  氯化钠80ml+葡萄糖酸钙2ml
  小针恩诺沙星0.5ml
  皮下推注氯化钠120ml+黄芪多糖
  口服尿毒清4次，每次半袋
  口服甘血维2次，每次2ml......”
  游漪看了一眼，脑子嗡嗡响。
  接下来几天，游漪不好意思再麻烦宋衍，每天趁早高峰过了之后，打车带小白狗到医院输液。每次都很揪心，因为输液的时候它的状态会好转，但是撑不了多久，回家之后马上就又变坏了。
  其实宋衍巴不得贴身护送，无奈游漪挑的都是工作时间，他要上班。于是只好远程关心，还收拾了一套宠物洗护用品送过来。
  3天后复查，部分指标还是很高，医生建议再输液3天。又过了3天，这次除了尿素氮偏高，其它都恢复正常了。医生说可以停止输液，改成打针，科特壮、头孢还要继续用。
  这次，游漪可是一口气都不敢松了，就怕再突然出现什么状况。而且，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还没结束......
  不过也只能先观察着。
  这几天堆积的工作太多，趁着小白狗状态不错，游漪联系了两个因为氯巴占被取保候审的家长，她早就计划要写一篇文章，把这些家长面临的困境分析透彻，发在周凡的“医疗圈”公众账号。
  因为大家都是异地，距离比较远，她拉了一个微信群，约好时间，线上沟通。
  “游医生，你觉得我犯法了吗？”
  话还没说几句，一个家长就发出了灵魂拷问。
  游漪不知道怎么回答。
  按照中国法律，他们的做法确实存在问题，但是......
  “游医生，办案的民警也很理解我，他们没有把药收走。如果他们真的认定氯巴占是毒品，真的认为我犯法了，怎么会还给我呢？”
  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氯巴占药盒，在镜头中晃了两下。
  另一个家长补充：“大家对氯巴占的误解太深了。我们支持对精神药品的严格管控，但是，它同时也是很多孩子的救命药啊！我们的孩子吃了氯巴占有效果，这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作假的必要，就算有副作用，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们家长全权负责！更何况，我们有疾病诊断证明，医生也推荐了具体服用剂量。我们就是在买药，不是在贩毒！”
  游漪当然知道。
  采访的最后，游漪告诉两个家长，她认识一个律师，这个律师的同事恰好代理过从海外代购氯巴占的相关案件。她已经打好招呼了，如果需要，可以提供法律援助。
  游漪认识的这个律师就是李芮兮。
  “太好了！”
  “谢谢！”
  结束后，游漪总结了几个关键点。
  从孩子癫痫发作时的症状表现和预后效果，到各种抗癫痫药物的作用对比，从找到氯巴占代购渠道的千辛万苦，到被提起公诉和取保候审的新闻事件，从氯巴占在多个国家的使用情况，到各大医院给出的治疗建议，再到目前全国患儿面临断药的紧急局面，最后提出希望氯巴占可以在国内合法上市或者提供正规购买渠道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