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盯着那面眼熟的镜子,没急着去碰,而是挥出鞭子朝它打去,没想到却打了个空,那镜子根本就没有放在那柱子上。
秋江冷看了看这头顶和脚下的两处,最后又看向了这柱子上的镜子,立马转向出口那边,冲着杨君集喊道:
“停下!就是那里!”
杨君集看向秋江冷,只见她站在那圆台柱子跟前,头顶上却突然反射过来一道光,正映照在自己旁边的石壁上,他心领神会,连忙伸手探向自己旁边的石壁,那光圈瞬间化成一面古镜,落到了他手里。
一瞬之间,那些来势汹汹,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傀和妖藤,突然消失不见,就连那处悬空的圆台都变成了寻常的祭台模样。
秋江冷这边终于松了口气,杨君集他们也再没了顾忌,连忙拥了上去,将秋江冷他们扶了下来。
三个人身上沾满了血,看起来居然有些瘆人。
一群人刚才缓过来没多久,却突然发现没那么容易脱身。
因为那个罪魁祸首终于出现了。
风临渊出现时,一袭白衣,素簪束发,孤冷出尘,若不是他身边还跟着若影这个熟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物,定然是某个门派隐世清修的高人。
秋江冷终于见到了风临渊,心情却是意想不到的平静。
“就是这个人,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他。”
“道貌岸然。”
这是秋江冷对风临渊下意识的判断,也是她第一次见他时最直观的评价。
没错,她见过他,那是她还是栖凰卫首领的时候,还在永安那座宫城里来去自如的时候。
她见过他,但是印象不深,也没记得那时他的身份为何。
一群人里,谁都是满心戒备,视风临渊为洪水猛兽,除了秋江冷,还有那个白胡子老头儿。
只见他一直端着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笑容,却在看见风临渊时,那双洞察世事,澄澈无比的眼睛里却多了一分怒气。
还是风临渊先开口,打破了这突如其来对峙着的胶着氛围:
“这位,一定就是秋大夫了吧?”
风临渊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喜怒,但是秋江冷却是从他话里听出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挑衅,像是在说:
“躲了这么久,管你什么身份,不还是被我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秋江冷笑了起来,反而无所顾忌了,拨开兰露扶着她的手,走上前去,像是老友寒暄一样:
“是,叫我秋江冷也好,十九秋也可,不然还是称我一声,姜瑾姜大人吧。”
秋江冷突然说出这话,最吃惊的是沈徊。
“她居然认识他?听起来起码是七年前了,难道那个时候风临渊就已经掺和进了那事?又或者,那一切果真是他的谋划?”
风临渊闻言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看向秋江冷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正视:
“姜大人,记性可真好啊。”
风临渊这话说完,对于秋江冷,他心里则是另起了一层心思,他不能让她那么快死,更不能让她去到永安,见到姜元昭。
“昔日里,你还只是永安城外入宫朝奉圣物的一个小道童吧?没想到这才几年啊,都已经成了真人国师了,还真是韶光有情啊。”
沈徊闻言更是心定了,风临渊果然早就心怀叵测,从赈灾粮失踪案开始,他先动荡朝堂,再搅乱武林,最后居然打起了寒庄的主意。
可是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权力?皇位?可他明明现在能唾手可得的,难道是、、、、
沈徊看向秋江冷,却见她好像很是不满,字字句句都在翻着那点可怜的旧账,要压风临渊一头,连杨君集都看出来了,自己师父根本记不得太多与风临渊的往事,现在正在车轱辘话来回说。
沈徊不由得失笑。
“好了,秋江冷,不管你是谁,可你现在,只能是我的阶下囚。”
风临渊难得有了不耐烦的表情,打断了秋江冷的话。
秋江冷却笑得开心,全然不将他的话当作威胁,而是一记眼刀飞去:
“就凭你?”
第四十七章 未竟业果
整个寒庄里,这处祭台的位置十分偏僻,所以杨君集他们找过来也花费了一些功夫。
祭台位于寒庄最北边,是用来祭祀北边万里雪域的古战场的,祭祀那些死在战场上的英灵,监视那只被封印在百丈冰层之下的古兽。
寒庄与雪域相接的地方,除了黑城墙,便是这处祭台。
黑白相接处,有寒风从雪域方向刮来,杨君集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也许是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听卢青说起的关于封印在雪域的大妖,也许是因为秋江冷那话一落,就和风临渊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见秋江冷一身青衣染血,一半不染纤尘,正对上风临渊那身刺眼的白衣,两人针锋相对,周身的气场都快把他们逼得吐血了。
除了沈徊,还有那个半路上非要缠着他说要收他为徒的话痨老头儿。
正是紧张的时候,却是那风临渊身边的若影先有了动作,她本来低眉垂眼地站在风临渊身后,忽然就像中了邪一样,上前凑在风临渊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风临渊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周身释放出来的气场。
“秋江冷,你很出乎我的意料,看来玄鸢那小子没有骗我,我们还有时间,山水有相逢,相信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风临渊说完,转身之间,就消失在了秋江冷面前。
秋江冷却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罕见地有了怒气。
沈徊跟着卢青去找幸存的人,在看见陈庸时只是克制地冲着他点了点头,可是整个人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待他查看完寒庄周围没有妖怪痕迹,确认了那樊笼妖台只是秋江冷口中的妖煞之气化成的幻象时,再无妖怪出现时,终于才放下心来。
此时,他却面带犹豫地朝着一处不起眼的屋舍走去,这倒是引起了秋江冷的注意。
她本来想找沈徊问问有关当今圣上姜元昭的事情,却发现了他这副表情,在一处屋舍面前犹豫再三才敲下了门。
“进。”
一个浑浊低沉的声音从那门里传出来,像是上了年纪的人的声音。
沈徊在得到允许之后,终于推门进去了。
秋江冷本来不想听人家墙角的,但是奈何那里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吸引人了,所以她干脆隐身敛去了气息。
秋江冷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从那樊笼妖台杀出来之后,撞上了风临渊那个煞神,自己就变得没那么容易静下来了,对周边事物的敏锐度和好奇程度都提升了不少。
“跪下!”
还是那个声音,冲着沈徊说这话时却带有了长辈对晚辈的训诫之意。
沈徊垂着头,一脸谦卑模样,顺从地跪下了。
那位面相远没有声音威严的老人此时才注意到了沈徊身上的血迹,还有几个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似乎面有不忍,闭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口道:
“阿濯,你可还记得闻氏家训?”
“记得。‘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
沈徊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出声却带有悲怆,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单纯接受长辈训斥的小辈,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潜龙卫首领,也不是刚才才在妖山尸海里出生入死的人。
秋江冷的心却沉了下来,心想:
“完了,这热闹不该看的。”
那老人却继续开口了:
“你当时年幼,担不起事,可是我们闻氏只剩你一个后人了,我们不指望你陷在昔日的仇恨里。如今,我们这些老弱残兵,苟且偷生,就是希望你能够不忘祖训,不负圣贤,就算,就算再无从前那般前途,也可择一处安守本心,将闻氏传承下去,可是你,你做了什么?!”
“你想报仇,找出罪魁祸首,将自己陷入险境,幸得你师父相救,已经是捡回一条命了。可是你呢?全然不知道珍惜,居然赶着去做那姜元昭的走狗!当年的祸事,君臣恩义是一回事,可到底也是她行事过苛,逼得人不得不反抗,还拿闻氏杀鸡儆猴,若不是我与你几位叔祖父本就不支持她,我们现在还有命看着你胡作非为吗?”
“现在更是成日里和那些酷吏佞臣打交道,如今更是出息了,以凡人之躯去抵挡那些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
沈徊不说话,只低着头,呼吸却是失了节奏。
秋江冷算是听明白了,这定然是沈徊的某位亲人长辈,安置在这寒庄也是因为曾经公开反抗过姜元昭摄政一事,虽未被当年针对姜元昭的人发难,却在姜元昭称帝后难以立身,故而被沈徊借着职务之便,藏到了这寒庄。
也是,谁能想得到呢?
秋江冷没再接着听下去,而是回去找杨君集他们了。
刚见着杨君集,还没出声喊住他,就被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突然抓住,攥着她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