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江冷见着那边乔乾元正被杨君集气得吹胡子瞪眼,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随手一指,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姜元昭都把九龙令给你了,她的情况一定很不好,你一开始应该不是想捉大妖,而是想找到风临渊的弱点。”
沈徊听到秋江冷的话,自觉这人心性变了,脑子也是出乎预料的灵光,于是点了点头。
“所以,姜元昭,真没想过要杀我?”
沈徊下意识地决定惊讶,这反应让秋江冷确信了至少沈徊这里,没有接到过姜元昭有关她的命令。
“没有,我甚至从未听陛下提起过你,而离开永安之后,我只接到过陛下两封密令,第二封还是风临渊假传的。”
“所以现在姜元昭应该危在旦夕,大圣江山动摇在即,你是不是要赶回去力挽狂澜?”
秋江冷问道,却没见沈徊答话,秋江冷不由得揶揄一笑:
“沈徊,你说你,累不累啊?忙完这头儿忙那头儿,还真是一心为了黎民社稷啊。”
这话却是说到了沈徊的心坎上,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认可,居然不顾身份,也不顾场合地放声大笑起来。
秋江冷觉得又撞鬼了,心想这人果然是心眼太多,转起来脑子承受不住,终于疯了。
沈徊听到过无数人说这样的话,小时候夸他天纵奇才,有贤相之才;行走宫闱朝堂时,有人称他为肱骨之臣,一心为国。
可是这些话都没有秋江冷这句话能让他开怀,让他觉得,人生一百年,漠漠天地间,知己一言,莫过于此。
“秋江冷,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如何能做到年纪轻轻,历尽劫波,却仍得此心本真,吹万不同,咸其自取。”
“我有时候甚至很想成为你,你静时则静,动时则动,好似不会生出杂念一般。”
“刚才听乔前辈说了你要经历的事,才发现原来你不是天生如此,你是缺了入世这一遭,便觉得释然了。”
秋江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合着我太过优秀还成你心结了?于是冷哼一声:
“那我也比你厉害,你直说就行,不必绕弯子。”
沈徊被她这一副正经模样逗得笑了,竟连腰也直不起来了。
秋江冷已经习惯了这人突如其来的发作,见此情景,连忙退到了一边。
沈徊笑够了,这才向她拱手赔礼道歉。
秋江冷难得与他能聊得这么投机,便就着台阶下来,说起了自己来:
“其实我,就从没想过你想的这些。没有像你一样,一年就要把十年的事情想清楚,十年就要把一辈子的事情想清楚。人生百年,时时刻刻都是变数。”
“我一出生,就有人说我不好相与,生在焦骨尽现的那日,娘胎里就带着三分狠厉。于是越大,我那不爱与人来往的性子就更是佐证了这个说法,除了我妹妹,没人愿意亲近我,包括我那早死的爹娘。”
“一开始,我想的是活着不如死了,死了不如活着,父母说让我守好姜家,我便只知道守好,临走时还不忘将这话说给姜玥,因为我想,要是我父母还没死,或者是死在那个时候,应该也是会说这话给姜玥听的。”
“后来在永安待了几年,我又觉得没意思,想看看姜元昭让我做点新鲜事,她那时已经是大权在握,放眼天下都没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子,我觉得她应该能有些新鲜话说。她果然没让我失望,让我帮她做一件至今没有人做成的事,帮她做成那件从古至今也没有人做成的事,就让我得到真正的自由,她说我们已经被束缚了上千年了。”
“然后便是我失了手,将栖凰卫赔了进去,把自己也赔了进去,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直到遇到一个人,它说我得回来,回来找到真相,那就是我要做的事。”
秋江冷说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沈徊看着她,目光幽深,不知正作何感想。
“秋江冷,你没说错,你一直都很厉害,比我厉害。”
沈徊最后那句话叫秋江冷想了很久都没想通,自己说了那么多,却只换来他这么一句话,一句废话。
而朱雀则是突然凑近了秋江冷,观察起她的眼神来,然后又忽然拉开距离,点了点头,抚了抚胸口,自言自语道:
“还好,还好。”
秋江冷不解地问她:
“还好什么?”
“还好你没有,是沈徊、、、、”
朱雀话说到一半,正对上秋江冷好奇的眼神,又摆了摆手,说:
“算了算了,你也不用知道,反正接下来就是我们抓住那个风临渊,先将他往死里揍一顿,出了你这么多年憋屈的气。再把他狠狠地揍一顿,出了将你害得发病难受的气、、、、”
朱雀自顾自地说着将风临渊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一百个方法,秋江冷却从车窗外看到万里无云的天。
第四十九章 直指青章
距北中千里之外的萧县,离青章宫不远有一处小村庄,已经是三天没有见到有炊烟升起了。
“怎么样了?追回来了吗?”
一个温润淡雅的声音响起,可却充满了压迫力。
回答他的人穿着一身粗布汗衫,皮肤黝黑,分明是山野村夫的打扮,可是眼角却有一道很长的刀疤,面带凶色,此时面对眼前这个一身灰衣道袍,面容俊朗的道长,眼底分明出现了忌惮和敬畏。
“回左护法,那人明显不是普通道众,是属下轻敌,让他跑了。”
灰衣道长却温柔一笑,转过身来,刚才还装作欣赏着乡间野景的打量目光便移到了眼前跪下的人身上。
“跑了?也就是说,这里的事情也藏不住了,是吧?”
这人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不可回避的杀气,逐渐逼上了他的后背,甚至脖颈,像被毒蛇一寸寸地缠上,直至他瞳孔不得不被放大到极致,最后整个眼球都布满血色,这才让人注意到他的脖子乃至半张脸,早已经如藤蔓疯长般青筋爆出。
“没用的东西。”
灰衣道长冷冷地瞥了一眼已经在地上僵作一团的尸体,甩了甩手,注意到不远处树边的动静,挑了一下眉。
“赤鹫,你来做什么?”
那棵大树比两人还宽的树干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十分失望地走了出来。
“我说玄鸢,真人都已经说了,叫你将这些人全部转移到问仙台去,你还在这里杀这一个杂碎做什么?浪费时间!果然是妇人心肠啊!”
这人身量修长,面相阴柔,眼神中却带了一股狠戾,他便是如今青章宫善渊真人风临渊的右护法,赤鹫。
那灰衣道人闻言不为所动,面中突然化出一道白雾,白雾散尽,显现出她的真面目来,居然是玄鸢。
而她之前,居然都是乔装做男子模样,本就英气淡漠的面容只叫人雌雄莫辨。
“说正事。”
赤鹫发现了刻意转移话题是为了掩盖身上那丝无法控制的杀气,便打趣她道:
“何必如此遮掩,真人大业将成,正缺的就是你这样的悍将。”
“再说了,你这样,当真是有点像姜瑾了,她当年奉命抄那些逆臣的家的时候,那可是一个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啊,连那还在襁褓之间的婴孩都不放过。”
玄鸢似乎很看不惯赤鹫这样一副轻而易举地提起前尘往事的样子,还对自己曾经背叛栖凰卫的事如数家珍,她觉得恶心。
而赤鹫见着玄鸢面色不虞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开,突然觉得十分好笑。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知道姜瑾是什么样的人吗?就视若神明一般,听说你还在曲凉城就把人放走了?难怪真人不信任你,现在派你来做这等微末事宜也能搞砸。”
赤鹫则没皮没脸地跟在她后面,苦口婆心一样地告诉玄鸢如今的处境,不知道是何用意。
秋江冷这边,一行人片刻不停地往永安城赶。
可却在快到萧县的时候,乔乾元出事了。
秋江冷一脸担心地站在床边,看着兰露为乔乾元把脉,探查周身筋脉。
兰露越查面色越是不好,这让秋江冷和杨君集都捏了一把汗。
“乔前辈受了很重的内伤,应当是被人以绵重阴毒的掌力正面击中,让肺腑重伤,应当是乔前辈这段时间都用真气护着,才不至于叫人看出来。”
秋江冷闻言一惊,突然明白了乔乾元说的那句“是青章宫的人”的代价是什么。
“他,还能救吗?”
秋江冷的心一沉,这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开始介意人的生死了。
“只有三分生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兰露斟酌着要说什么才能宽慰到秋江冷,她自从跟着秋江冷以来,只见过她言笑晏晏,和善得与那菩萨真人无异,近来是越来越容易动怒,连她都有些担心。
也许,幽铃罗留下的那封信,是时候该交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