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文伊白注意到了,握了握他沾满沙子的手,“你别动会好一些,别动。”
  静波执意让文伊白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她留在工地等郑书记来解决后患。
  赵澍做了所有镇医院能做的检查,幸运地只有一根肋骨骨折和中度脑震荡,因为脑震荡一直昏睡。
  郑砌玉从工地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文伊白正守在昏睡的赵澍旁边,那副伤心忧虑的样子让他明白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他的直觉是对的,她和赵澍两厢情愿。
  “晚上我替你,你回去歇着吧。” 他走到赵澍的床前说。
  “他是为了帮我才摔伤的,我哪好意思回去休息。”
  “静波都跟我说了,是因为我爸才这样的,我陪着也是应该的。”
  文伊白叹了口气,虽然还在生郑师傅的气但又不好说什么。
  “你跟他不熟,就让我在这儿吧,你回去安抚好郑叔,就说赵澍伤的不严重,别让他担心。”
  “我先替我爸向你们俩道歉……”
  “郑砌玉……别说了,郑叔上一次在工地也是这么摔伤的吧,你现在就回去,好好安抚他。”
  郑砌玉不再争取,转身出了门。
  赵澍一直到了夜里才清醒过来,看文伊白坐在他旁边支着胳膊睡着了,他想起今天上午她还在发烧,在这儿也不知道守了多久,就很想让她回去。
  “文伊白,几点了?”
  文伊白睡的轻,一听见声音立刻就醒了。
  “你醒了,头还晕吗?现在……十一点半。”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睡着的时候休息好了,你想吃饭吗?对了你是不是想去卫生间又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可以扶你去……”
  “帮我给赵滔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你就回去吧。”
  “这么晚要他过来,算了吧,明天我再给他打电话,今晚我就在这儿陪你。”
  “那我自己也可以,你还是回去……”
  “你们俩烦不烦,都让我回去回去,我要想回去睡觉早就走了,你别再说这句话了,我不走。” 文伊白这回急了。
  “我们俩?郑书记来过吗?”
  “嗯,替郑师傅向你道歉。”
  “郑师傅没伤着你吧?”
  “没有。”
  “我不是跟你说了让我来解决,你还那么冲动去惹恼他。”
  “你来了还不是一样……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澍无言以对,自己伤成这样也有点泄气,“麻烦你扶我去卫生间”。
  文伊白艰难地把赵澍这个大个子移进卫生间,又临时找了其他病人的男护工进去帮他。
  赵澍回来之后对文伊白说,“我会想办法说服郑师傅把檐柱的尺寸改好,你不要单独去找他。他做的木构特别细致,各个方面都挑不出毛病,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掌墨师,我希望他能留下来继续完成剩下的木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如果不愿意,一开始我就不会找你商量了,你觉得我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吗?况且从楼上掉下去的是你又不是我。”
  赵澍放心一笑,“那就好。”
  文伊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赵澍也闭上眼佯装困意,文伊白果然上当受骗,以为他睡着了,趴在他床边又打了个哈欠秒睡过去。
  赵澍则因为摔断的肋骨疼,一直清醒到天亮,给赵滔打了电话,让他不要告诉赵方儒和赵方凝,自己一个人来。
  第31章 如果失恋也能ptsd
  文伊白早晨醒来时发现赵澍正在看着她,他的脸色很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不舒服吗?我去叫护士。”
  赵澍疲倦地摇摇头,“我没事,医生说我今晚就可以出院了,赵滔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哦,我去给你买早饭,看你吃完再走。”
  文伊白坚持等到赵滔进了病房才离开,回去的路上接到叶海滢的电话。
  “我回来了,顺便把舂米奶奶和舂米带回来了,村子里都传开了说郑砌玉他爸把粮仓家的推下楼摔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伊白从昨天下午就忙着照顾病号,一点也没想到外面竟然传成了这样,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叶海滢说了一遍。
  “我就知道没她们说的那么邪乎,害的舂米奶奶都掉眼泪了。”
  “你快把实情告诉她,别让她担心了,对了舂米好了没有?”
  “早就活蹦乱跳了,粮仓家的现在在哪儿?镇医院吗?舂米奶奶回家炖骨头汤去了,非要给他送去补一补。”
  “他现在在镇医院,今天晚上就可以出院。”
  “粮仓家的这回可真成镇上的香饽饽了,经过舂米奶奶这么一宣传,他们都知道他连夜开车把舂米送到上海医院的事了,把你都给比下去了,就好像你没去一样。还有那什么免费给舂米家盖厨房的事,反正现在是民意一边倒,所有人都说郑砌玉他爸的不是,这么快就把赵澍禁止窥探和安摄像头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
  “郑叔和郑砌玉现在压力好大吧?”
  “估计都不敢出门了,非得再来个更炸裂的新鲜事,才能把这波舆情盖住。”
  “我先回去喝杯咖啡压压惊,晚点再去找你。”
  文伊白到了结庐就问静波,“昨天郑师傅怎么样?”
  “你们走了以后,郑师傅就一直蹲在木屋架底下,一句话也不说,谁劝都不动,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似的,后来郑书记来了才把他带走,郑书记今早给郑师傅请了一天假。你说他之前干嘛那么不讲理。”
  “好了,他现在肯定也后悔了,你知道郑师傅今年都六十九岁了,能给咱们干活应该感恩才是,这事都是因我而起。”
  “怎么能怪你呢?要是赵业主不来,掉下来的就是你啊。”
  “要是他不来,我就被郑师傅吓跑了,怎么都不可能掉下去,谁让他来的,搞成现在这样。”
  文伊白一想到赵澍今早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静波怯怯地说,“对不起,是我让他来的,我怕你挨郑师傅骂,他连林队长都摆平了,我以为……。”
  文伊白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澍刚好那个时候出现。
  “我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
  “都怪郑师傅。”
  “别这么说,你知道郑师傅为什么蹲在木屋架下面一句话都不说?”
  “为什么?”
  “他可能想起以前的事了,他也曾经从二层的脚手架上摔下去过,摔到腰椎错位。”
  “啊!”
  这是发生在他们分手那年的事,郑砌玉辞掉上海的工作回到嵩林镇,起初文伊白以为是分手导致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其实是她小看了他,分手并不足以让他抛下上海的一切。
  后来她才从叶海滢那里知道,郑砌玉的爸妈在得知他们分手后很受打击,每天在左邻右舍的议论中抬不起头。有一次郑师傅在工地干活时因为听到别人说郑砌玉被上海的姑娘甩了,怒气之下一脚踩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伤了腰,不得不长期卧床,郑砌玉她妈每天以泪洗面,郑师傅的腰伤还没有养好,她就确诊了早期乳腺癌。
  那是他家最困难的一年,作为独生子的郑砌玉不得不辞职回来照顾双双生病的父母。郑师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厌恶文伊白的,家里人谁都不能提起她的名字,谁提谁挨骂,脾气说爆就爆。无论郑砌玉怎么解释他都不能释怀,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释怀。
  好在他们的病在郑砌玉悉心照料一年多后,都渐渐地康复了,但郑砌玉也彻底放弃了离家返回上海的想法,考了嵩林镇的公务员。郑师傅从那以后即便恢复了也没再接过工程,只是在镇上干点木工小活儿解解闷。
  起初文伊白只是觉得对不起郑砌玉,后来知道这些事后,她觉得她简直就是他们家的灾星。郑砌玉一家都很善良朴实,就因为陈琳那一句门不当户不对,搞到他们全家鸡飞狗跳,甚至直接改写了郑砌玉的命运,她拿什么来偿还他们,她真不该来嵩林镇打破他们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生活。
  这些事憋在她心里,每次想起都会胸闷气短。她想着去村委会找郑砌玉问问郑师傅的情况,村委会的人说郑书记的父亲生病,今天请假了。
  文伊白又打郑砌玉的电话,那边一直不接。直到傍晚郑砌玉才给她打来电话,说马上要来接她,出去见面,她那时正好要出发去镇医院接赵澍出院,只好给赵滔打了电话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郑砌玉开车来的,说镇上人多眼杂闲言碎语的,带她去了邻村,找了一家小饭馆儿两人坐下,他自作主张点了两份清淡的素米线。
  “发烧好了吗?”
  “好了。”
  “赵澍怎么样?”
  “应该出院了吧,医生说不严重。”
  “嗯,他的情况我问过医生了。”
  “郑叔呢,还好吗?”
  郑砌玉摇头,“从昨天接他回来就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饭,一直躺着,心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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