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谈笳走出屋子的时候,长发垂落在饱满的胸前,盈盈腰肢如抽条嫩柳,贴着生理曲线,在清晨和风下剪裁出优雅的弧度。
旗袍下摆开了叉,衬着绿的叶,粉的花,随着走路的步态摇曳出一身的婀娜。
谈笳向他们走过来,如同诗词里活灵活现的江南女儿,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一步一生莲。也怪不得,人人尽说江南好。
奶奶瞧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儿,一双眼里都是不掩饰的欣慰。她嘴边喃喃夸赞:“小笳穿这身真好看。”姑姑在旁边搀着她,笑着点头说是。
谈笳来到他们跟前,眼睛去看成厉,问他:“好看吗?”
三个女人同时看向他。
成厉略点头,只定定说了句:“好看。”
奶奶笑,姑姑笑,谈笳也笑。场面一度温馨,让外人不忍心出声打扰。
他们要去的那条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胭脂湖。
当地有个说法是,每当这里落下场雨时,湖面上就会升起薄薄的一层雾。等雨停后,太阳出来,照在湖面上,那些沾了雨露的荷花在阳光折射中,浮现出一片绯红。远远眺望,那神态颜色像极了女子往脸上涂抹的胭脂,所以人们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
今天的胭脂湖很热闹,岸边围了很多人,大大小小,都是来看游湖的。
游湖的船都停靠在岸,是缀帘的乌篷船。船夫肩披蓑衣,头上束着顶斗笠,立在船头划桨。游客坐在船舱里赏景喝茶,等船摇到荷花边上,就伸手去够几株莲蓬,可以剥开现吃新鲜的莲蓬子,也可以带回去晒干炖银耳莲子羹。
谈笳他们上了船,在船夫一声“开船了,坐稳咯。”的口号中向湖对岸驶去。
船划得不快,伴着船夫的歌声,慢悠悠地在湖面晃,像樟城人悠闲自得的生活。
奶奶和姑姑在说着家常话,谈笳和成厉坐在一排,两人并肩去看湖上的夏景。
谈笳:“怪不得你小时候要偷偷跑来看游湖,风景确实漂亮。”
成厉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谈笳问他:“所以你那时候掉进湖里,为什么不喊人来救你?”
成厉默了会,才坦白说:“因为不知道要喊,没人教过我。我当时想,或许,我靠我自己也能爬上岸。”
谈笳盯着他,语气有点恶狠狠地说:“奶奶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活傻子!”
成厉暗着眼眸,自嘲地勾起抹笑。
胭脂湖不算大,半个钟头船就靠了岸。成厉扶着三个女人下船,谈笳怀里捧了一束碧绿的莲蓬枝,和她身上的衣服相互映衬,惹来许多善意的目光。
那些莲蓬她一棵都没摘,全是成厉给她摘的。她只需要坐在那指挥,看中哪棵,成厉就去摘哪棵,全凭她高兴。谈笳想吃莲蓬子,成厉怕她弄脏手,就给她剥好放到她手心里。谈笳要不想吃了,他就把那些剩的自个吃掉。
奶奶和姑姑看在眼里,脸上不显露半分,心里却偷着乐。
想这棵铁树开花真是千年难遇,成厉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正经谈过一个女朋友,更别说带人回来见她们。
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的光棍,没想到人过三十,居然还带了个女孩回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以为是在看戏文里的痴人说梦。
果然老祖宗说得话没错,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谈笳,就是那个能降住他的人。
中午回了家,随便吃了个午饭,成厉就带着谈笳准备要回淮市。
奶奶和姑姑在门口送他们。她们叮嘱成厉,放假要没事的话,就多带着谈笳过来玩。
临走前,奶奶把他拉到一边说话。
奶奶年纪大了,说话的语速慢,语气也沉稳。
“要不要在一起,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决定。那姑娘生的可怜,你好好对她。”
成厉无声听着,表情郑重,点头应允下来。最后和谈笳一起,向老人家告别。
车子沿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是熟悉的景物。
江南风景旧曾谙,能不忆江南。
谈笳想起青城,那个生自己养自己的地方,人都是通情的,故乡也是。
才来这里不到一天,刚分开,她就开始想念。
她不是个习惯离别的人,每每离开一个熟悉的地方,她就会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像是少了什么,很不是滋味。
那年离开家的时候,她面上好像看不出太难过,实际搬到淮市的当天晚上,一个人偷偷闷在被窝里哭了一整夜。
离开青城,离开有爸爸妈妈还有童年的回忆载具,对她而言,的确是件残酷的事。
成厉大概看出她的心思,腾出眼看她,“怎么了,舍不得?”
“有点儿。”
“等你下次放假,我们再来。”
“嗯。”谈笳望着他,脸上慢慢露出笑。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成厉最懂她了。从前总听“非谁不可”这个词,她那时还觉得夸张,现在终于能够体会个中滋味,也终于明白所言非虚了。
第28章 撒娇
淮市的夏天越来越热烈,三伏天里三十五度以上是见怪不怪的事。天气热的狗都懒得吠,趴在自家门口吐着舌头散热气,对路过的行人半眼都懒得瞧。
宿舍的空调是常开不关的,天气热也就指望着空调能当降温的救星。谈笳和室友都是怕热的人,出门对她们来说都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才会实现,比如——上课。
至于谈笳嘛,就多了个比如。比如——去见成厉。
谈笳今天中午的午饭原本是打算点外卖解决的。因为如果中午要去秋暝的话,来回至少要半小时,加上吃饭的时间怎么紧赶慢赶也要花上一小时。
今天下午又要上课,短暂的午休时间就在来回的路上耗没了。这样的话,下午的课她就会哈欠连天,困意绵绵,风油精抹眼皮都无法全神贯注了。
总之无论结果如何,谈笳都试过,非常难熬就对了。所以谈笳和成厉提前说好,就不去秋暝找他吃饭。
谁知道,半上午刚打完的电话,中午刚下课就又接到成厉的来电,电话里,他说他在校门口等她。
谈笳在电话里问:“不是说不去了吗?”
“知道你没时间,去个近点的地方。”他声音清冷低沉,透着一股慵懒的劲儿,一声声在耳边磨着,炎炎夏日里好像也有降温镇静的作用。
谈笳被安抚,慢慢问:“那去哪儿啊?”
成厉避而不答,只说:“你先出来。”
谈笳挂了电话后,径直往学校门口走。成厉总这样,说话喜欢留一半,让她自己去猜,怪折磨人的。
十分钟后,学校门口樟树下,一辆黑色玛莎拉蒂打着双闪,朝人群中的谈笳按喇叭。
谈笳接收到信号,找准车走过去。开了车门,她旁若无人系上安全带,系完后一眼也不看他,目视前方:“走吧。”活像个乘客。
成厉眉头微挑,“不问去哪?”
谈笳翘嘴摇摇头,“问了你又不说,那问了又有什么意义。等你开车到了,不就知道了。”
她转过去看他,“或者,等你这棵千年铁树自己主动告诉我?”
成厉笑起来,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谈笳能让他这么“笑口常开”。
“走了。”说完油门一踩,车就驶了出去。
量谈笳使出了激将法,成厉最终也还是没告诉她目的地,拐着人就离开了学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姜还是老的辣。
果然,路上谈笳还是左右忍不住,拐着弯问他:“所以,我们中午是去吃啥呀?”
果不其然,在成厉的预料之中。谈笳是耐不住性子的人,直率坦诚,心里有个什么事儿都藏不住。
他无声笑了下,一字一顿地说:“你想吃啥,就吃啥。”
谈笳先是脑袋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少女抑制不住的笑声在车厢里传开。
成厉看她咯咯地笑个不停,十分地不解。
“你笑什么?”他问。
谈笳边笑边回答:“你怎么学我说话呀。”
他的表情像是被人扣上了莫须有的冤枉罪名,“怎么了,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我就是觉得很搞笑。”
“哪里搞笑了?”
“呃,就是‘啥’这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很奇怪,感觉……太接地气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接地气?”
谈笳还在笑,却不忘认同地点头。
“嗯,是的。”
成厉脸对着方向盘,看样子是对谈笳对他的评价很无奈。
“你别不相信啊,你只是自己意识不到而已。”
成厉还是不说话。
谈笳继续说:“当初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可是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敢去主动接近你的。”
成厉听进去了,眉心微皱:“你说的是你老来秋暝那会儿?”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