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岁的林潇湘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把十六岁的秦渊带在身边。
  秦渊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在她绝望的以为林潇湘会离开的时候,林潇湘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
  林潇湘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着秦渊。关上了那道一家人共同居住了六年的门,锁上了无数个吵闹与欢笑的曾经。
  在秦渊的记忆里,她和林潇湘在北城出租屋里相依为命的那三年过的真的很苦,可那样苦的日子于她而言,却是再也回不去的甜。
  两人到北城的时候,除了衣服和行李,身上仅有林晚秋生前存下的四千多块钱,还有警局发放给秦建川家属的两千元抚恤金。
  秦渊九月份开学就要读高中了,因着户口和学籍都在杭城,没有办法转到北城,只能自费在仁和医学院附近的北城二中借读。
  北城二中靠近北城的市中心,附近小区的房租很贵。除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杂乱无章的群租房,环境稍好一些的每月每平米最便宜也要三十块钱。
  林潇湘不忍心让秦渊住的太差,又往稍远的地方看了看,最终在距离北城二中走路半小时的一个老小区,以每月每平米二十块钱的价格,租到了一间十平米的阁楼。
  老小区的环境设施很差,小区的路面坑坑洼洼,一走一过就能带起一片尘土。
  每一层的楼道里都堆满了杂物,下面几层的声控灯灯泡已经发黑了,刺啦刺啦的闪着电火花。上面几层的声控灯干脆连灯泡都没有,只剩下红蓝两根电线悬在上面。
  林潇湘租的阁楼在第七层,每个单元有三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单元就只住了她们这一户。
  两边邻居的大门上都落着厚厚的灰尘,锁孔都快要锈死了,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林潇湘掏出房东给的钥匙开门,秦渊提着两人的行李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门一打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两天北城一直在下雨,窗户上也弥漫着水汽。
  靠近窗台的地板被漏进来的雨水泡的鼓胀,已经发黄的墙体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霉斑。
  房间不大,入目一览无余。
  一进门的右手边就是厨房的台面和水池,左手边依次摆放着鞋柜,桌子和衣柜。一张双人床靠着窗户摆放,旁边用磨砂玻璃做了隔断,推开玻璃门就是卫生间。
  林潇湘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灯都是好的,热水器虽然有点旧,但不影响使用,所有的电源电线也都没有老化或是短路的迹象。
  她走到桌子前,擦了擦桌子表面的浮灰,转身接过秦渊手中的行李,对秦渊淡笑道。
  你先坐椅子上休息一会儿,等我收拾好屋子再帮你铺床好不好?
  不好。
  秦渊摇了摇头,拉着林潇湘的胳膊,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语气心疼道。
  这两天你又要找房子,又要帮我找学校,来回不停的跑。我知道你肯定好累的,你坐着休息,房间我来收拾就好。
  林潇湘笑了一下,却没答应。她拿了一把小铲子递给秦渊,示意她去清理一下墙上的霉斑。
  自己又从卫生间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拖把,用水沾湿再拧干,把整个房间从里到外拖了三遍。
  秦渊清理完墙面,看上去有些凹凸不平。她皱了皱眉,还想再弄些墙皮修补一下,就听见林潇湘对她道:我记得楼道里堆着很多别人不要的旧报纸,我们可以去挑一些干净的糊在墙上。
  秦渊点头答应:好,我下去拿。
  林潇湘用生粉做了一些浆糊,和秦渊两个人把整个屋子的墙面全都糊上了两层厚厚的报纸,忙完这些已经快半夜了。
  林潇湘给秦渊铺好床,看了一眼时间,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她回不去了。
  秦渊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主动让出了大半边床铺,对林潇湘道:姐,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有点害怕,要不你以后就别回学校住了。
  林潇湘有些犹豫:可这只有一张床。
  秦渊状若天真的笑了笑:一张床怎么了?以前那么小的单人床,你不也陪我一起睡过。这张床这么大,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你抢被子的。
  林潇湘听着秦渊坦荡的话语,不禁想起秦渊小时候缠着她一起睡的样子,释然一笑。
  揶揄她道:是吗?不知道是谁,睡觉不老实很爱踢被子,害得我大半夜总要起来给她盖被子。
  秦渊笑着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的枕头,拉住了林潇湘的手:我才没有,我现在睡觉很老实。
  林潇湘弯了弯唇角:你最好是。
  她去卫生间洗完漱,换上了睡衣,回到床上在秦渊身边躺了下来。
  秦渊侧身躺着,闭着眼睛面朝向她,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林潇湘久久凝望着秦渊的睡颜,目光描摹过她的眉眼,脑海中秦渊曾经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渐渐消失不见。
  秦渊长大了。
  第25章 北城的生活
  凌晨五点钟,天色蒙蒙亮。
  林潇湘揉着躺得僵硬的肩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老小区的隔音不好,又没有门禁。任何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都会被放的无限大。这一整夜,她都没有睡好,又不敢翻身怕吵醒秦渊,只能保持一个姿势躺着,硬是熬到了天亮。
  林潇湘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转身又进了厨房。她给秦渊做完了早饭,放在锅里温着,自己没吃一口就急匆匆地往学校赶。
  早上六点到八点,她要在学校食堂做小时工,可以赚钱,又不耽误白天上课,还能供一顿饭。
  秦渊听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才敢睁开眼。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注视着林潇湘步伐匆忙的背影,心口开始泛起疼意。
  自从她们来到了北城,林潇湘一直过的很累。
  她每一天都早出晚归,同时打了两份工,又很怕照顾不好秦渊,给不了她很好的生活,让她觉得低人一等,受到新同学的歧视。
  林潇湘压力大到神经衰弱,几乎夜夜失眠,好好睡觉的时间甚至不到四个小时。
  秦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林潇湘不希望她知道,她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吃过早饭,洗了碗,秦渊收拾好书包去上学。
  来到新的城市,换了新的学校,能认识更多新的朋友,按照秦渊从前的性格肯定会高兴。可当班里同学主动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时,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温迎。
  想她在杭城过得怎么样。
  想她上了高中成绩能不能跟得上。
  想她有没有交新的朋友,会不会同样的想自己。
  秦渊敛起了性子,变得沉默寡言。她没有心思,也没有那个心情交朋友。在学校也不再和别人玩闹,就只埋头学习。
  她把自己活成了第二个林潇湘。
  秦渊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同班的同学全都回家吃午饭了,她把林潇湘给她的饭钱省了下来,就只吃一个最便宜的面包,喝一大杯水充饥。
  晚上放学回家后,秦渊依旧看不到林潇湘的身影。只有厨房锅里温热的饭菜,还有便签上那熟悉的字迹,宣告着她曾经回来过。
  好好吃饭,早点睡,不用等我。
  字迹有些潦草,最后几个字的笔画越写越少。
  她很着急。
  秦渊知道林潇湘下午有课,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还要去兼职,她不知道林潇湘是怎么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跑回来给她做晚饭的。
  半夜十一点,门口传来细微的开门声。
  林潇湘进门,看见门口悬挂着一个玻璃罐子,里边燃着半截蜡烛,不禁哑然失笑。秦渊这是给她做了一盏简易的小灯吗?
  昏黄的烛光并不亮堂,却照得人心里暖洋洋。
  林潇湘走到床前,发觉秦渊的被子又没盖好。她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替她掖了掖被角,手刚要离开,就被秦渊牢牢地握住。
  林潇湘讶然:怎么还没睡?
  秦渊轻声回她:你不回来,我心里就不踏实,睡不着。
  林潇湘面露难色,语气愧疚道:对不起,我这学期的课太多了。等攒够了学分,下学期选课的时候,我尽量多空一些时间,白天去兼职,晚上早点回来陪你,好吗?
  不好。秦渊稍稍用力,拉下她的身子,姐,我们现在的钱够生活了,而且周末我也可以出去打工,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林潇湘用手撑住床榻,怕自己身上的油烟味道熏到秦渊,微笑道:不辛苦。
  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赚钱的事情有我呢,不用你操心。她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秦渊的脸,若无其事的哄她,你要真想替我分担,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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