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伯峰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上方,摇晃着马上就要坍塌的房梁,对秦渊喊道:小秦,小心头顶!承重梁快要塌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轰隆一声,房梁从中间断裂,钢筋混凝土块整片砸了下来。秦渊的身影,消失在溅起的一片砂石尘土中。
  小秦!
  秦警官!
  众人全都大惊失色,慌忙地跑过去搬挡住视线的水泥板。
  汪!汪!
  警犬黑虎也挣脱了缰绳,像闪电一样冲进了废墟,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挡住的钢筋和混凝土。
  房梁刚刚掉落下来的混凝土石块,很快就被众人合力移开了。李伯峰看见秦渊没事,松了一口气。
  秦渊半跪在地上,拼命地用破拆工具撬动着压在帐篷上的水泥板。她的肩膀被掉落的钢筋,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流。
  黑虎跑到她身旁,用鼻子嗅闻着水泥板,帮忙确定被困人员的准确方向。
  李伯峰把救援顶杆抗了进来,他看见黑虎停留在水泥板的一端,吠叫了一声汪,立马把救援顶杆放在了那个位置。
  人在这底下,过来,一起抬!
  不行队长,这里空间太窄,水泥板两边都被压着,根本抬不起来。
  把切割机给我!
  李伯峰当机立断,对众人道:我把水泥板从当中切开,你们立刻把救援顶杆撑进去,一定要快!
  众人齐声:收到,明白!
  刑警队配合的十分默契,撑起来的救援通道很快就被合力打开。一个女警员刚要下去救人,秦渊立马站了出来。
  我下去。
  秦渊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警官...你的伤......女警员看了一眼秦渊受伤的肩膀,欲言又止。
  李伯峰看了一眼女警员,冲她摇了摇头:让小秦下去吧。
  秦渊这两年在刑警队的表现,李伯峰都看在眼里。无论是侦破命案,抓捕逃犯,还是扫黑除恶,抢险救灾,秦渊的表现都很沉稳。
  在警校的时候,秦渊就一直都比别人付出了不止多一倍的努力。各科成绩,实战枪法,刑侦技术,事事争先,却不骄不躁。
  他知道秦渊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这么不顾一切的拼命,一定有她的理由。
  被挤压变形的帐篷空间很小,秦渊打着手电筒,钻到一个个狭窄的缝隙中找人。
  秦警官......
  手电筒的光扫到了铁架床的床板,秦渊听见好像有人叫她,停下了脚步,拿着手电往床下照去。
  在昏黄的光亮中,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陈悦?是你吗?
  秦渊看着像她,只是有些不太确定。
  陈悦的声音带了哭腔:是我,秦警官,我的腿被医疗柜压住了,我不能动了。
  林医生在吗?
  在。帐篷塌下来的时候,林医生为了救我,也被柜子砸了一下,她晕过去了。
  秦渊的心猛然一沉,颤声道: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秦渊不知道林潇湘伤的怎么样,不敢在这耽搁太久。她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用力搬开挡住铁架床的柜子。
  陈悦感觉医疗柜被秦渊稍稍抬起一个缝隙,立马把脚收了回来。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痛,不太能受力,肯定是已经骨裂错位了。
  秦渊单手把陈悦从地上扶了起来,把手电筒递给她。然后半跪在地上,把身子探到铁架床下面,去抱林潇湘。
  陈悦举着手电筒,看到秦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肩膀,惊呼了一声:秦警官,你肩膀受伤了?
  嗯...没事......
  秦渊皱了一下眉。她左边肩膀上的伤口,因着一直超负荷地用力已经撕裂,痛到她左边胳膊几乎动不了。她只能用右手托住林潇湘的腿弯,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秦渊回过头看陈悦,问她:你还能自己走吗?
  陈悦点了点头:可以。
  秦渊嗯了一声,抱着林潇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她肩膀上的血,浸透了警服,染红了林潇湘身上的白大褂,沾得她一身血污。
  除了解放军和武警部队,他们几乎是最后一批撤离震中的,路面坍塌严重,车辆已经完全进不来了。
  李伯峰派了几个男警员,轮流背负伤员,决定徒步走出震中灾区。
  秦渊始终坚持自己抱着林潇湘,没有假手于人。走了七八里山路,才坐上去附近村镇的救援车。
  陈悦和几个仁和医疗队的同事坐在一起,看着秦渊坐在刑警队的人那边,怀里却抱着她们仁和医疗队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秦警官和林主任她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秦渊没有注意到陈悦打量的视线,她拿了一块酒精棉,想要把林潇湘的衣服擦干净。
  她的白大褂上,沾到了她警服上的血。
  可酒精棉擦到干涸的血液,反而晕开了一大片。越擦血污扩散地面积就越大,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就像是她们那些年刻意回避的,已经渗透进了骨子里的感情,泾渭不明,也擦不干净。
  第46章 回忆是痛
  从震中撤离出来的援川救援队,临时驻扎在逢江镇,整顿休息。
  逢江镇的医疗条件有限,医疗支援队的医生和护士几乎一刻不停地加入了逢江镇的医疗团队,在镇医院搭建的医疗帐篷里开始工作。
  通往逢江镇的两条运输公路,全都被山体塌方堵住,大批量的医疗药品运输不进来,只能靠着救援直升机空运过来的少量药品在支撑。
  秦渊肩膀上的伤口缝了七针,没有打麻药。
  她咬着牙硬挺着,疼到额头上的汗珠连串落下,也没有叫喊一声。
  小护士感受到了秦渊痛得快要凝滞的呼吸,帮她缝合伤口的时候,捏着针线的手都在抖。
  林潇湘还在昏迷中没有醒,何静和其他医院的几位医生全都在抢救重伤病人,根本没有时间来为轻伤患者处理伤口。
  小护士帮秦渊缝完了伤口,在她的肩膀上仔细地缠好了纱布。又给她打了一针破伤风,预防伤口感染。
  你肩膀上的伤口有撕裂的痕迹,这几天千万不要碰到水,左边胳膊也不要太用力,小心伤口再撕裂崩开。
  好,谢谢护士。
  秦渊道了声谢,面无表情地拿起刚刚搭在椅背上,已经脏了的警服,就要往身上穿。
  小护士赶忙阻拦:衣服脏了蹭到伤口会感染,天气闷热,最好别捂着伤口,不利于伤口愈合。
  好。
  秦渊答应了一声,随手把警服外套搭在了胳膊上。她只穿着一件黑色警用作战背心,走出了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又继续投入到安全巡视工作中。
  林潇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片橘色的夕阳里。
  她睁开眼,看见帐篷顶悬着的,不再是带有仁和医院标志的小吊灯,而是一个带着警徽的警用强光手电筒。
  这是...在哪里......
  林潇湘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思绪渐渐回笼。
  她记得她和陈悦正在帐篷里拿医疗药品,刚打开柜门,就感觉柜子有些轻微地晃动,紧接着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地摇晃。
  陈悦怀里抱着药,失去平衡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她看见柜子马上就要倒了,喊了一声小心,下意识把陈悦推到了床下。
  柜子已经砸了下来,林潇湘来不及躲避,眼前一黑,感觉后脑连带着整个后背都剧烈地疼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她还以为她们要被埋在废墟里了。
  潇湘?你醒了?
  何静摘下口罩,从帐篷外走了进来。
  她双手撑住后腰,晃了晃几乎累到僵硬的脖子,半是玩笑半是诉苦道: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只怕我也快要晕过去了。
  林潇湘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静姐,我昏过去多久了?
  她还有些头晕,可能是在硬铁床上躺了太久,后背也有些酸痛。
  何静道:你已经昏迷了十五六个小时了。我连着做了几台手术,有个小警察来看了你四回。还特意问了我两次,你有没有事。
  她看向林潇湘,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语气犹豫着问:潇湘,我听护士们说,那个小警察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房梁塌下来砸到她,她都不走。一个人带着警犬,守在废墟里拆压在帐篷上的水泥板。钢筋把她左边肩膀都穿透了,伤口撕裂,缝了七针。她伤得那么厉害,还一路坚持着把你抱了回来。她们都在猜,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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