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半只营养液？
  诺兰嘴唇苍白，看到艾莫斯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包，里面存放着粉色的液体，看样子早已过期很久了。
  艾莫斯的指甲里全是洗不干净的机油，手上被化学品腐蚀都多处开裂，仍在小心翼翼的笑着：“这次不光找到了半只营养液，我还找到了消毒液。清洗之后，我的伤口晚上应该会好点，不会痛得发出声音妨碍你睡觉的。”
  那都是原身骂的！
  艾莫斯刚从战场回家那会儿，是伤口最严重的时候。箱屋的隔音太差，原身被养得娇气便痛骂艾莫斯，让艾莫斯不要发出声音。
  诺兰嘴里苦涩，手中的半只营养液沉甸甸得像是一座山：“才不妨碍，永远不会妨碍。”
  艾莫斯看他的样子，并没有意识到他是因为自己难受。
  艾莫斯推测他被外层区的虫为难，没能拿到卖勋章的星币，就把自己攒的最后18星币给了诺兰：“这是家里最后的积蓄了，开心一些？”
  诺兰一手拿着18枚星币，一手拿着半只过期营养液。
  外面吹来机油味的风，把苦涩和酸胀吹入了肺里。
  诺兰看到艾莫斯悄悄走了出去，在灯光最暗的角落冲刷着自己的伤口。
  他知道，艾莫斯躲着自己是因为自卑，因此诺兰也从不主动看艾莫斯的伤口。
  艾莫斯一定不好受，从遗弃区最优秀的雌虫跌落至谷底。
  然而这一次，诺兰终于忍不住，哪怕这种行为和娇气而毫无担当的原身有出入。
  他走到了艾莫斯的面前：“雌兄，我没卖你的勋章。”
  艾莫斯冲刷的动作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了诺兰。
  他第一时间是失而复得，很快他又陷入了焦虑。
  “你不该狠不下心。”
  诺兰：“我们没必要捡垃圾了，我入职了澄定科技，赚到了星币，我们未来都不会饿肚子！甚至澄定科技的负责虫，给了我一套中心区的房子，我们可以购买治疗舱，用最好的药！”
  艾莫斯却没有诺兰意料中的高兴，他听得眉头紧皱：“澄定科技要你做什么？为什么给出了这么好的条件？”
  诺兰：“是一个游戏，他们想找测试的虫，估计是想听各种雌虫的意见。我提的意见特别好，所以澄定科技还邀请我继续参加第二次内测。”
  艾莫斯并不相信，他也曾入职军团，不是傻瓜。
  侦察兵的习惯又涌上心头，他跛着脚走到诺兰身边，围着诺兰绕了一圈，确定诺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才略微放下了心。
  诺兰长得太像雄虫了，遗弃区又鱼龙混杂，某些雌虫还向艾莫斯开出价，要让诺兰去当‘雌宠’，都被艾莫斯赔笑着搪塞了回去。
  如果不是身体的残疾，往年他会暴怒到直接把对方打一顿。
  雌宠，极其侮辱的两个字。
  其作用就是在雌虫发情期的时候，喷上劣质雄虫信息素，被当做假的雄虫使用。
  也不怪艾莫斯心疑，听到澄定科技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他甚至在怀疑卡尔也起了这个心思。
  卡·无辜中枪·尔如果在场，一定会对此表示痛心：天地良心啊！我怎么敢动摇钱树！
  然而正是这一起身，导致了直播观众看到了他的伤口。
  【……太惨了，没申请到退役军雌救助金吗？】
  【上面的，这可是混乱的星历2911年，退役军雌的生活根本得不到保障。】
  【看得我鼻子发酸，主播孤注一掷，一只亚雌去扮演虚拟雄虫，我算是理解了。】
  【历史系同学刚跟我说，这就是我们要找东42巢的新雄虫的理由，退役军雌救济金草案，就是那位阁下推动并且实施的。】
  【呜呜呜呜，那位阁下到底在哪里？】
  诺兰笑了：“雌兄，我没受伤吧？你检查好了？我可以向澄定科技弄两张通行证，一会儿收拾收拾，我们去中心区。”
  他在治疗阿方索后得到了一个s评价，足够他买下基因改进剂。
  但现在遗弃区太动荡了，贸贸然升级，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中心区的那栋房子就是个好选择，只要和雌兄到了那里，他就可以兑换基因改进剂，进行基因升级。
  诺兰很快向卡尔发送了消息，却如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卡尔正在和阿方索周旋？没有看到信息？
  艾莫斯拉住了他：“先等等，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你知道遗弃区为什么会被封锁吗？”
  诺兰面露疑惑：“为什么？”
  “是类虫种。”
  艾莫斯的表情尤为严肃，“军方在遗弃区发现了类虫种！”
  诺兰想起了在游戏里出现类虫种时，所有雌虫玩家几乎发疯般的仇恨和失控。
  如果无法离开遗弃区，待在这里一定会很危险！
  诺兰猛地看向光脑——
  [距离封锁时间，还剩最后36分钟。]
  第十章 到达中心区
  诺兰：“走！立刻走！来不及收拾东西了！”
  封锁遗弃区并不稀奇，一年总有两三次。遗弃区雌虫的生死，上面根本不在意。
  但因为类虫种封锁还是头一次！
  等到军方围剿类虫种时，才会是真正的危险！
  雄虫的精神力辐射面积与他们的等级相关，东42巢的雄虫只有d级，辐射面积并不大，遗弃区和中心区的距离尤为接近。哪怕封锁了遗弃区，也无法100%保证雄虫的安全。
  为了保护雄虫，他们将不择手段。
  艾莫斯：“立刻走？你拿到通行证了吗？”
  诺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拿到了，就在刚才，澄定科技已经通过光脑发给我了。”
  艾莫斯的视力受损，无法在黑夜中视物，很难看到诺兰此刻的表情。
  他只是在诺兰的语气里听到了紧张，轻声安慰：“不用怕，只要去了中心区，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刚走出不远，后方重物轰然砸落，再回头看时，才发现箱屋被积压成山的垃圾掩埋，已经彻底被压变形了。
  这一瞬间，艾莫斯只剩下沉默。
  没有退路了。
  哪怕清楚诺兰有所隐瞒，他也无法在此刻问出口。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泥泞糊过，寒风吹动着垃圾山丘，送来难闻的重金属味道。
  阴霾如此深刻的笼罩着艾莫斯，他厌恶起了自己的残疾，无法保护诺兰，更加不敢让诺兰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眼下，只有顺着澄定科技这一条路。
  如果卡尔真的对诺兰起了‘雌宠’的主意……
  艾莫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一路上大批雌虫的迁移宛若逃荒，倾巢奔向了壁垒的闸门，荒诞而壮观。
  类虫种，危险程度极高。
  它们被创造之初，就是模仿的雌虫精神海崩溃的模样。
  它们是无法转变人形的虫子，嵌合的身体拥有各种族雌虫的优势，却无比畸形。
  高等雌虫憎恨它们，低等雌虫恐惧它们。
  而在遗弃区里的大部分是无法对付类虫种的低级雌虫，有恐慌的倾巢奔袭也不足为奇。
  诺兰和艾莫斯来到了闸门附近，十米高的壁垒像是城市守卫，将贫穷与繁华阻隔开来。
  军雌们全副武装的巡逻，监视着每一只排队的雌虫。
  “再说一遍，拿好通行证，依次排队！”
  “没有通行证，统统退回去！”
  诺兰硬着头皮排到了队伍最后方，他骗了艾莫斯，他没有弄到通行证，只能在排队的时候等待卡尔回话。
  诺兰朝着艾莫斯露出一个安抚笑容：“放心。”
  [距离封锁时间，还剩最后15分钟。]
  诺兰手心渗出薄汗，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光脑，为什么卡尔还不回话？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摆尾的蛇，在夜雾之中依次朝着闸门通口的那一方光亮前行。
  微凉的雨丝，挑弄着他们的神经。
  艾莫斯突然开口：“这么长的队伍，时间够吗？”
  是啊，有可能还没排到检查他们时，封锁时间就到了。
  届时哪怕手里有通行证，也无法通行闸门了。
  诺兰眉头紧锁，转头认出了不远处的雌虫，正是之前痛骂他是拖累的德里克。
  德里克一直不安的低着头，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诺兰和艾莫斯。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诺兰就听到前方军雌冷漠的拒绝了德里克：“你没有通行证，不得进入外层区。”
  德里克面露绝望，他转换成了虫形，想要借此飞过高耸的闸门。
  壁垒上方的激光早就如饥似渴，德里克飞上去的瞬间，便承受了激光扫射。
  他的身体重重跌落下来，只剩一团焦黑，再也看不清长相。
  诺兰身体发僵，呼吸乱了几拍。
  德里克掉落下来的地方，正好就在他身边，他清晰的将德里克的面目全非看了个遍。
  雄虫精神力辐射着他的巢区，所有的经济、科技、文化，都是以雄虫为中心运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