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渊本人毫无家世背景，全靠出神入化的战略技巧和个人魅力掌控军部，一生功勋荣誉卓著，在权贵当道的帝国显得像一股清流。林衍能在他的庇护下长大，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在他年少时照拂过他几年。而后来能脱离帝国控制与联盟同僚汇合，多少也是他放了水。
只是死亡的记忆像一根刺，扎在如今看似融洽的关系上。他不清楚此时程渊对联盟态度如何，也不敢再试探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林衍低下头，将复杂的心绪尽数压下。
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感化他，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站在联盟这一边？
三分钟后，林衍晃到厨房开了面包机，给自己烤热了一个三明治。
吃完简便的早餐，他换好军靴，推门出去。
首都星核心城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每所住宅都拥有专属的一艘私人飞艇，能便利地绕过陆地交通管制。林衍按亮个人终端，钻进自家的飞艇里，点击选择了去学校的最优路线。
“已为您选择最近的交通路线，五分钟后到达。”
林衍略松了口气，在机械的播报声里掏出了个人终端——
打了一局五分钟精彩纷呈的机甲作战小游戏，成功被敌机炸飞了基地，惨烈失败。
紧赶慢赶，林衍终于准时到了军校门口。他跳下车，理了理制服。
首都星第一军校位于帝国控制的第一星系，直属于帝国军部，天才云集。选拔学习期三年，考核成绩优秀者能直接受勋，分配至各军区，为帝国效命。
程渊五年前就是这所学校的优秀毕业生，至今还在荣誉资料栏里稳居榜首。
后来他在军部青云直上，作战系邀请他作为首席指导部分课程，负责机甲战术的考核与成绩评定。
一个教官在校门等林衍。中年人身形笔挺，一丝不苟，脸上不带笑，有细细的皱纹。林衍在这样的气场压迫下，不由得把腰板挺得更直。
“很准时。”中年军官的目光将林衍上下扫了一遍，评价道，“状态不错。”
“纪潭将军好。”林衍原地立正，朝对方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今天是您负责指导作战系的新生训练吗？”
“当然。你哥可是大忙人，哪有空？”纪潭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叔叔我来指导你啊，还能多给点平时分。”
“怎么，你想你哥了？还是闲得慌讨打？”
林衍耸了耸肩，表示对某人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你小子穿上制服确实精神不少。”纪潭揉了揉林衍的脑袋，笑道，“说起来，你能进第一军校还得多亏你哥，回去要跟他多说点贴心话。”
“你父母把他当亲儿子，你就是他亲弟弟，你俩少闹别扭，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的。”林衍神色闪烁，被他不着痕迹地掩饰住了，抬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父母……”纪潭抬眼望向林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沉默，“算了，当我没说。”
“好好学，以后前途无量。”
两人之间隔着首都星晨间冰凉的风，旋即林衍低下头掩了神色，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林衍点了点头。
纪潭望向训练场：“时候不早了。去集合吧，之后再去教室报道。”
林衍应了声，抬腿往人越来越多的训练场走去。
但天不遂人愿，刚做完日常训练想回教室，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林衍的眼前。
苍白的皮肤，清晰明秀的眉眼，墨黑的发丝，瘦削高挑的身材，一丝不苟的军服，从脖颈一路武装到脚底。危险得锋芒毕露。
突如其来的晕眩占据了大脑。林衍抹掉鼻梁上的冷汗，视线上抬，正面迎上程渊的目光。
这时候的“帝国之剑”意气风发，身姿挺拔，如此年轻就拥有超然的地位，嚣张跋扈些也情有可原。
但程渊的气质居然出人意料地深沉，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又沉又冷。林衍看见他居高临下地望向自己，恍惚间有种被窥视到内心的恐慌感。
只有声音和林衍想象的不太一样。程渊声音很轻，尾音带笑，听不出一点印象里的冷酷无情。
“听说你想我了，特意赶回来见你。”
“怎么样，开心不开心？”
第2章 学校（已修）
林衍不动声色地提了提嘴角。
他一直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心思深沉、位高权重的兄长，怎么能有一副如此优雅漂亮的皮相，犹如带毒的蛇，无鞘的剑。
程渊没听见林衍搭话，也不疑惑，只是悠悠然地把手搁在林衍脑袋上挠了两下：“还在生气？”
他的尊爪被少年一掌拍开。林衍抬头，狠狠地瞪了程渊一眼。
程渊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低头，直视着林衍的眼睛：“真出息，我不就三个月没回家而已？”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林衍越听越来气，面无表情地和他面面相觑。
诺玛幽幽地冒出来提醒：“个人恩怨先放一放，队长，您还得去指挥中心报道。”
“忙着到处找你，差点把正事忘了。”程渊叹了口气，拍了拍林衍的肩膀：“学校里好好表现，别的我们回家再说。”
帝国的荣耀刚下战场就来学校，只为了新学期鼓励自己好好上学？林衍摸了摸鼻子，心底嗤笑这个荒谬的念头。
再站下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林衍只花了半秒钟时间思考，转头就往训练基地跑。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程渊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很久。
“队长，您又把天聊死了。”诺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您应该多用行动表示歉意，而不是对他说‘错了下次还敢’。”
程渊信奉耳不闻心不烦原则，把喋喋不休的诺玛手动静了音。
世界清净了。
林衍在训练场泡着，整整一个上午忙得足不沾地，把某个帝国的荣耀与牌面完全抛在了脑后。
直到下午作战系的课程开始，整个流程走到一半，连纪潭将军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提什么平时分表现分额外加分了！
林衍在教室里坐着，总感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说了吗？今年新生的机甲操作实训是首席亲自指导！他等会就要来了！”
“我还没见过首席本人呢，精神网上资料好少，连照片都找不到清晰的。”
“听说首席长得特别帅，气质高冷……”有人开始犯花痴，“好想近距离看一眼啊！”
走廊外飘来几句兴奋的讨论，无数人艳羡的目光充满热度，几乎要把空气都点燃。
帝国存续已久，名将数都数不清，但唯一被尊称为“首席”而不带姓氏的，只有程渊一个人。
没办法，林衍托着下颌想，谁让帝国的第一舰队，是那支几千年来作为人类希望，为银河帝国开疆拓土的先锋军呢？
想到这里，外面的讨论声就更大了，简直是兴奋莫名：
“先锋军……我好想进先锋军为首席鞍前马后，实现人生价值啊！”
“少做白日梦吧，那可是第一舰队，不是绝世天才就不要想了。”
“还不准我口嗨？”被泼了一瓢冷水的军校生顿时激动起来，“那可是自从地球时期就为人类星际远征效力的主力军队！”
“要我说，上前线可比给贵族佬看门出息多了，先锋军服役于人类事业的时间比帝国历史还长！”
“小声点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讨论声低了一些，说的话林衍渐渐听不太清楚了。
林衍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窗外小声说话的两个学员身上，他们穿着更高级别的制服，眉眼间完全没有贵族的骄矜，很显然表现优异，但出身平凡。
在权贵当道，阶级鸿沟不可跨越的银河帝国，向往一个不被权利与欲望纠缠的乌托邦，也是情有可原。
可鼎鼎大名的先锋军真像他们说的那么潇洒吗？林衍不再看走廊上兴奋的人群，低垂着眼帘，叹了口气。
再神勇的鹰隼在这里也要被安上追踪芯片，跟信鸽有什么区别？
突然，一阵稳定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走廊上的讨论声就像老鼠见了猫，立刻停了。
空气从未如此安静。不远处的广场上，一支黑色的军队分成两列向教学楼正门走来，看似随意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听不见任何杂音。
领头的黑发男人没穿军装也没戴军徽，一身简单的教官制服，一眼望去连军衔都不知道是什么层次，但就是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首席……”有人嘴唇无声开合，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就是银河的荣耀，帝国的利刃。
先锋军看着气势逼人，实际上也很凶悍。程渊带着人进来转了一圈，等战战兢兢的年级主任出来迎接，没等对面憋出几句客套，便一挥手打断寒暄，直接拎着那个点头哈腰的小职员走，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