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鉴定师摇头:“不是姑娘。”
“怎么说?”
“对枫钰帝稍微了解一点的都知道,他,咳,喜欢的是男人。”鉴定师忽然指了指画里池中那对正在戏水的鸳鸯,“正因为如此,看到没,所谓寓情于景,作者心中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所以这俩鸳鸯都是公的。而元老的这一对鸳鸯是一公一母,就显得没那么合理了。”
周围突然响起一片戏谑的笑意。
“哎呀呀,怪不得枫钰帝一辈子也没个老婆孩子,死后皇位让侄子继承了去,原来是这方面弯了啊。”
“噗嗤——”
郁桥垮着脸,疯狂翻白眼。
秦序瞥了他一眼,好笑地说:“也不是说你,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我那是为枫钰帝打抱不平。”
“你是说,他和摄政王秦津舟是假的?”
“额……”
梁潮插话提醒郁桥:“我劝你别和我哥争,我早和你说了,我哥对枫钰帝的研究不亚于半个专家。”
“……”
郁桥还想说什么来着,就听到元金青语气阴沉愤怒地对鉴定师指责道:“你是说,我元金青老眼昏花,真迹假迹分不清,重金买回来的国宝是假的了?”
鉴定师脸色微变:“元老,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坚持,你这幅画更有可能是真迹。”
元金青抬了抬手:“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想得罪秦少,我理解。秦少是什么人?哪怕枫钰帝在这儿,恐怕也得给他递根烟。”
老头儿已经气破防,开始阴阳怪气了。
秦老夫人走了过去,说道:“老哥哥,你别生气,一幅画而已,别伤了和气,既然鉴定过了,你的画更有可能是真迹,那就是真迹了,序儿打小就重诺,答应补偿你的,一定会做到的。”
说完,她看向秦序:“序儿,你说呢。”
秦序还没有开口,一道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又不失幽默的解说声在大厅越来越大声地响起:
“所以如果大家看到网上说什么……有艺术家、收藏家,收藏到了枫钰帝在行宫度假时画的画,写的字啊什么的,都是假的。”
所有人回头看向墙上的电视。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居然放起了电视,而且刻意加大音量,让整个宴客厅响轰轰的。
元金青喝道:“元宁,还不快关掉!”
元宁立马点头:“好的爷爷。”
“慢着。”梁潮阻止道,“元老,你就不想听听专家怎么说?”
“专……”
元金青横眉竖眼还想说什么的,电视节目声里的罗教授却先发制人。
“因为通过这些暗卫写的日记,我们可以知道,辰佑十二年清明节,在去给老祖宗上坟的路上,枫钰帝遇刺了,右手受了重伤,连奏折都不能批,甚至不能生活自理,相当于半个残废,去行宫里养伤,一直养到秋天才好转。”
“在这期间,由摄政王秦津舟代理朝政。”
“当然,他也不止代理朝政*,也代理了宫女太监们的工作,由他亲自伺候枫钰帝,把枫钰帝伺候得非常高兴。”
“由此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他们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根本没有什么怅然、悲伤、失恋的说法。”
……
梁潮把液晶大屏电视摁掉,厅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整整半分钟后,才有人说:“辰佑十二年……嗳?元老的《行宫鸳鸯戏水图》不是正好是辰佑十二年画的吗?而且是在夏天画的。”
“怎么画?手都残废了,从清明养到秋天才好。”
所有人的目光渐渐聚焦到元金青脸上,也是非常给面子了,没有当场戳破。
但是元金青哪里还有面子啊,他红着脖子老脸,愤怒地看向电视:“什么不三不四的节目?”
梁潮冷笑:“不三不四?这可是卫视播放的《枫朝论鉴》,全国收视率最高的历史科普解说节目。”
元金青冷哼:“那也架不住阿猫阿狗穿着衣服上去胡说八道啊。”
他这话一出,终于有其他宾客看不惯了:“老元,你这话说的未免太刻薄了。你抬眼看看今天上节目的是谁?那可是a大历史学教授罗云天,正儿八经的历史专家,国宣部拍的好几部历史正剧,都特别邀请她做历史指导顾问。”
元金青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元某买的是假画?可笑,我一生痴迷绘画,画画如呼吸,赏画如吃饭,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我做不来,我也不屑做。”
说得可真多啊,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服力拉满。
但宾客们也不是傻子,一时间,他们好像渐渐品到了郁桥带那幅假画来鉴定的意思,同时反应过来,鉴定师发表他的鉴定结果时简直话中有话啊。
“元老,你这画……到底从哪儿来的啊?”
“就是。我突然真的觉得,你这画还不如郁先生的好看。”
“鉴定师说了,在诗句的笔迹上,郁先生的这幅反而更像是枫钰帝的真迹。现在可以断定枫钰帝根本没有画过这幅画,而元老的那幅连笔迹都不像,所以更不可能是真的。”
……
梁潮拍了拍掌,冷笑地看着元金青:“看来元大师要重新找证据证明你的《行宫鸳鸯戏水图》是枫钰帝的真迹咯。”
元金青脸色难看至极,欲要解释,却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微妙。
都不信他了。
“你们……”
“元老爷子。”秦序仿佛置身事外的看客,喝了半天的茶,这会儿终于主人般尊贵懒散地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先告辞,如果哪天你找到了《行宫戏水图》是枫钰帝真迹的证据,欢迎再来找我,到时,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
元金青噎住,哑口无言。
秦老夫人想挽留住秦序:“孙儿,你……”
“奶奶,烟烟困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秦序单手抱起烟烟。
“序儿……”
“等等——”这话是郁桥说的。他看向元金青,抬了抬下巴,示意元金青看画:“元大师,一画还一画,你没了一幅,我这幅就送给你,当赔偿了,记得挂墙上哦。”
元金青气得发抖:“你是什么人?你的画也配挂在我的墙上?”
梁潮突然走到画的面前,把郁桥的画卷了起来。
郁桥:“?”
秦序声线浅淡:“元大师的画是烟烟毁的,那就请烟烟画一幅还给元大师吧。”
郁桥点头:“这样也好。烟烟觉得呢?”
烟烟抱着秦序的脖子,乖巧回答:“好。烟烟画的画超级好看呢。”
元金青眼前一黑,趔趄一脚,差点晕过去,还是儿媳妇及时扶住了他。
事干完了,秦序郁桥等人走出元家,准备回枫都御岛。
“秦少,等一下。”
郁桥听到这道娇滴滴的男声,太阳穴隐隐暴跳,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油然而生。
“秦少,天那么黑,你不要亲自开车。”
郁桥退后了几步,想到了那个戏子,声娇体软,面施粉黛,美极了,但别小瞧了他,表面勾栏手段有一套,背后通敌卖国颠倒乾坤更有一套。
世人骂他枫钰帝于香粉楼辱杀百名戏子乃暴君之行惨无人道,但给他时光回溯一万次,他依然会选择让他们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心宁。
元宁。
两张脸,两个身段,两道声音,竟然都完美得重合在了一起。
再加上一个秦序……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怎么会呢?
“秦少,你不要生我爷爷的气,他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元宁的眼睛渗出两行清泪,眼圈通红地望着秦序,可谓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爱。
梁潮哈哈冷笑:“你承认了!你们果然是骗子。”
元宁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骗子,是爷爷他……”
他咬了咬下唇,一双狐狸眼满是羞愧:“他也上当受骗了,不小心买了幅假画,不过后来他知道了真相。奈何他虚荣心强,年纪大了,执念也越来越深,起初那幅画也只是挂在墙上当当装饰品,烟烟泼了颜料在上面后,他就动了歪心思……”
梁潮惊呆了:“离谱。堂堂国画大师,挂的画是假的就算了,心咋还那么坏?这不是讹人吗?”
元宁脸色赤红:“爷爷他……太想要进步了。”
梁潮:“……”
郁桥:“……”
元宁眼泪涟涟地看向秦序:“秦少,你会原谅我吗?”
秦序把孩子抱进车里,说敷衍不算敷衍,说认真一点也不认真,淡淡地回了一句:“嗯,原谅。”
听上去,秦少像随口那么一说,反正也不要钱。
而后,他把郁桥拎进车里,自己也进了驾驶座,开着车扬长而去。
元宁收起眼泪,秀气的眉头紧锁着,嘴里喃喃两个字:“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