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认真对待且真心相信他的言论。
被重视被在意的感觉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现实和网络的界限开始模糊，真相和谎言的轮廓早就被他抛开。
他整天泡在网吧里，看着常玉的照片心里却只愈发怨怼。
成绩好有什么用？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没爹没妈的杂种，还不是个乱搞的恶心的喜欢男人的变态！
如今这年代，网络并不算发达。高中生们接触外界信息的渠道有限，学生们的心思大多都还单纯。
所以他的话说出口，在场更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吃瓜，而是皱眉觉得不适。
身边很少有这些把恶心的话挂在嘴边的存在，就算有一部分人对常玉这少见的性向抱有偏见，却也只敢借着网络的伪装在论坛里大肆讨论。
零散围着几人的学生们窃窃私语，不是在说常玉，而是在嘀咕说出这种话的赵世方。
赵世方身后的同伴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他的思绪扯回来，“你差不多得了。”
谁知赵世方话说出口自己先上了头，一时间敌我都不分明，猛地甩开劝说自己的同伴扬声道：“怎么？就准他们三个‘玩’，不准我说了？
“难道我说得不是实话？常玉不也没反驳吗，自知理亏吧——卧槽，他妈的什么东西！”
回应他的是还带着余温的不锈钢小锅叮里哐啷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常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臂还维持着把东西甩出去之后的姿势。
见眼前赵世方被锅里剩余的油渣菜碎糊了一脸，他缓缓收回手臂，侧身过去作势端起桌上离自己最近的不锈钢碗。
预备丢出第二盘剩菜。
赵世方没有好好穿校服的习惯，校服领口大开，两个扣子都因为装逼没扣上。
而此时油水顺着大开的领口滑进去，他只感觉胸腔、脸颊和脖颈都油腻腻一片，让人作呕。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暂停，在场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常玉突然发威，自然更没有意识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常玉三人一顿饭本就吃得差不多，锅里的剩菜少，炉子里的燃料也早就耗尽。故而晾了好一会之后并不算烫，砸在人脸上也只是被油污糊了满脸，倒不至于给人烫出个好歹来。
被猝不及防砸了一把的赵世方终于抹开眼前的红油勉强睁开眼，按下暂停键的现场在几秒后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我操你大爷——！”
己方阵营的前锋被砸，后边儿三个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还木讷地站在原地。
赵世方的怒吼炸弹一般骤然爆发，一场七个人之间的嘴仗很快发展成斗殴事件，终于被这一锅菜彻底点燃。
许越早就摩拳擦掌打算给这几个小子一个教训。
何瑞虽然不擅长用肢体制服别人，可兄弟和自己都被造黄谣，是男人怎么能忍得下去？
两人有样学样，抄起桌上剩下的菜就往对面人脸上砸，对面几人躲闪不及，衣服上脸上多多少少溅到油污。
许越的目标明确，得到常玉允许出手的信号之后，几个跨步就朝着方才气焰最嚣张的赵世方冲去。
他握掌为拳，十足地力朝对方脸颊砸去，一拳下来鼻梁都恍惚要给人砸歪。
赵世方只感觉眼前晕乎乎一瞬间，下一秒鼻孔处传来湿湿的触感，还没等他伸手去摸，又被许越迎面一拳揍得踉跄。
“喜不喜欢我这么照顾你？”许越的声音鬼一样阴恻恻响起在他耳畔，又是一拳落在肚子上，耳边的声音都开始发虚，“说话啊！”
其他几人也没闲着，皮肉和拳头碰撞的闷声被食堂并不固定的金属桌椅摩擦发出的噪音掩盖，原本看戏的那点儿学生也大多已经跑开，剩下的有人去叫老师，有人试图上前拉架。
论力气论体型赵世方都比干不过许越，他被后者扭在怀里挣扎了半天也没犟出来，反而一翻身被许越压在地上又吃了结结实实几拳。
有好心拉架的学生过来抱着许越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开，赵世方得了空，泥鳅一般翻身钻出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何瑞从背后一餐盘砸得头晕眼花。
何瑞脸上也挂了彩，混乱中不知道被谁创了几拳，隐约有青紫色浮现在脸颊上。
他真的不太擅长斗殴，举着餐盘乱挥半天一个也没砸中，转头还被人抡了一拳，要不是突然窜过来一人帮他踢开迎面冲上来的对手，他估计早就被打趴下了。
那救他一命的同学不是许越也不是常玉，还没等他看清对方好说声谢谢，下一波战斗就很快抵达，他没法分心，继续举着他的餐盘开始乱挥。
学生打架本来就没什么章法，几个人你压着我我踢着你，上一秒还在追着这个人揍下一秒又被突然蹿出来的另一个人一个肘击。
拉架的同学有两个，根本制止不了现在的一团混乱，其中一个人的眼镜还差点被不知道哪来的一巴掌扇飞。
两人本来是拉架的，险些莫名其妙变成了被单方面狂揍的一方，挣扎了半天还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战斗区，免得老师还没赶来就成为被殃及的那条池鱼给揍个半死。
这边赵世方刚找准机会逃开许越的桎梏，下一秒他的两个同伙就冲上来一人一边压制住许越。
再怎么身体好力气大许越也没法轻轻松松甩开两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同龄男生，一时间也顾不上赵世方跑去哪儿了。
另一边，常玉刚解决和自己缠斗的高个子，转头便看见赵世方肿着一张猪脸捡起了刚才常玉用来砸他的锅便猛地朝许越砸过去。
“许越！背后！”
他这一声吼得真切，许越猛一回头，刚好对上原本即将砸向自己后脑勺的锅。
常玉一边喊一边朝许越扑过去，后者闪身避开偷袭而来的小锅，前者也铆足了劲扑开举着锅的赵世方。
本来就被揍得有点神志不清的赵世方被这么一扑，整个人结结实实撞在餐桌上，后背被圆顿的不锈钢桌角戳了个结结实实，疼得他吱哇乱叫。
他手上的锅还没松开，下意识就用尽全力往常玉头上猛地砸去。
常玉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楼梯口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
“老师来了！别打了！！”
何瑞和许越对视一眼，很快领悟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俩人都十分默契地收手停战，何瑞手里不知道从哪抄来的“武器”也被他丢开。
许越跑过去把常玉和赵世方拉开，后者还因为背后那一撞浑身发凉呢，根本顾不上常玉有什么动作。
赵世方阵营那边另外三个人打上了头，根本没听清门那边谁喊了个什么，见何瑞和许越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常玉身上，便打算乘胜追击偷袭两人。
他们有样学样也捡了趁手的武器，眼看盘子拳头都马上要砸在目标头上，身后传来了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声音，“要翻了天啊你们！给我停手！”
已经放出去的力哪可能这么轻易就收回，何瑞和许越各自都结结实实挨了最后一道。
他们也不还手，何瑞规规矩矩站在原地看着气冲冲赶来的老师，许越小心翼翼把常玉护在身后，三人都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受害者。
常玉眼前还有点发昏，被许越扶着半靠在对方身上，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捂着脑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赵世方？他还蜷在后边儿的椅子上喊疼呢。
许越透过被几个老师和学生的身影看见门边刚才通风报信的那人。
难怪声音这么熟悉，还真是个熟人。
刘一宇。
那个被迫自称“许跃”给常玉告白的受害者之一，那个说要当常玉小弟却之后再没见过几面的狗腿子。
看热闹的学生被疏散赶走，当事几个人在几个老师的注视下规规矩矩站好。
附近的桌椅早就被他们撞得乱七八糟，地上也东一块西一块撒满了剩菜，油污覆在上头，教导主任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
他看着站在一片狼藉里的七个、八个……加上这个通风报信的一共九个学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多有意思啊，年级前十一共十个人，你们这一架打得直接摇来三个啊，好玩不！
“还有你何瑞！你明天就去集训了，你跑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许越有些疑惑教导主任说的什么三个年级前十，在场成绩前十的不就只有常玉一个人？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刚准备探身看看四周，却被教导主任怒喝一声，“许越你动来动去干什么呢！
“就你和常玉，还有你赵世方三个刺头，上个学期打的架还不够多？”
被点名批评，许越也不好再动来动去，只好规规矩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扶着还有些发晕的常玉。
眼看着教导主任马上要啰啰嗦嗦半天不见停，他担心常玉，还是冒着被骂死的风险开口道：“老师，常玉刚脑袋被敲了，现在头疼看不清东西，能先带他去医务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