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虽然这个小朋友的实力足够把现场的所有人都劈成碎片。
  柳明继续循循善诱:“是在y008的遗骸被异常核心激发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被十六夜雨的力量选中,回到了那座蓝色的鸟居前,但是——”
  柳明看向“渡水”,她手中的太刀上挂着一串血红色的贯手续,像是被鲜血染就的颜色一样。
  对方手里的太刀上,那条贯手续并不是渡水的蓝色,而是同样式的红色。
  “我本来以为那个房间里的贯手续是区长的礼物,但是现在看来那个贯手续不是十六夜雨放的,而是你放的,或者说,至少是知道你和渡水过去的人放的。”
  “你不是渡水,”柳明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你也没有占据渡水的身体,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跑到海月神社这边来,本能地想要找到在掉下钢铁平台后便失踪的渡水……也就是你的姐姐。”
  不止贯手续,“渡水”身上的很多细节都发生了改变,站在他们面前的渡水确实不是那个来自树塔学院的修正者,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不管怎么思考,柳明也只能找到渡水调换成“渡水”的唯一时机——在y008遗骸坠落的那一刻。
  只有那个时候,渡水才完全离开了其他人的视线,以十六夜雨在十六夜家的地位,用那特殊的蓝色鸟居将真正的渡水转移到其他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面前的渡水……大概率就是那只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异常的亲切的……小飞象章鱼,也就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异常核心。
  “渡水”完全僵在原地,她死死盯着柳明,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和犹豫,但是什么都没有,那里面只有绝对的自信。
  他坚信自己所发现的就是真相,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说。
  柳明笑了:“我可以帮助你找到渡水的下落……总比你自己一个人在第三区寻找你姐姐要快的多,你已经等不及了,现在你还觉得交易没有用吗?”
  “渡水”放下了太刀。
  如柳明所说,她已经无法再等待。
  “……你要什么?”
  “渡水”声音沙哑地开口,她已经做好了面前这个家伙狮子大开口的一瞬间就杀了他的准备。
  “我什么都不需要。”
  但是出乎意料的,柳明却摇了摇头,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坦诚与可以信任。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找你姐姐究竟想要做什么就行,这对我们寻找你的姐姐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柳明见“渡水”依旧在警惕的看着他,叹了口气,他指了指身后的萤火和云舟:“你不信任我至少信任他们吧?这两个哨兵可是你姐姐最好的朋友,绝对会帮助你的。”
  渡水闻言歪了歪头:“真的……会帮助我?”
  柳明点了点头,萤火和云舟对视一眼,也连连点头。
  “……我确实不是姐姐,至于我的真名……如果是这片海域生活的人们的话……大概更愿意称呼我为——”
  渡水终于愿意开口,她抬起头,那双没有波澜的血色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三个修正者:“克拉肯。”
  那个驱使海洋淹没一切,被雷霆击碎,沉入海底的克拉肯。
  这三个字如同某种律令,直接将萤火和云舟钉在了地上,只有柳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
  “至于我的目的……”克拉肯望向萤火和云舟:“我要找到姐姐,然后……”
  她握紧了手中的太刀,将刀尖对准自己,她笑着说出了相当恐怖的话。
  “让她杀了我。”
  克拉肯歪了歪头:“你们既然是姐姐最好的朋友,那么一定会帮我的吧?只要我杀了你们,姐姐就一定会杀了我。”
  云舟/萤火:……不是妹妹!这个真的帮不了啊啊啊啊———!
  第28章 于是雨夜中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只要你们知道姐姐的真正的名字,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了。”
  克拉肯叹息一声:“海月见尊命在十六夜家古籍上记载的名字,是十六夜渡水。”
  是从什么时候诞生的呢?
  克拉肯无法确定。
  如果生命有着起点的话,那究竟是从最先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算,还是从拥有完整的记忆开始计算……呢?
  正常的人类生长也会经历这两个过程吗?在茫然无知的液体舱中诞生,然后知道生命,人类,与死亡的概念后,被注入另一个人的一生?
  那甚至不能称得上是人,而是……
  而是什么?异常?可是她本来就是异常,为什么要称呼脑海中被注入的“自己”的记忆为异常?
  难道不是只有与正常不同的情况,才能够被称为异常吗?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她又凭什么被称为异常?
  难道……她不正常吗?
  克拉肯不明白,正如那间实验室里在生死中挣扎的所有实验体。
  所有外貌和**数据一模一样的,为了某个罪恶的目的而塑造的少女们。
  她们被批量制作出来,就连精神力的呈现形式都一模一样,是红色或者蓝色的虹吸水母。
  只有被称为克拉肯的个体是特殊的,她的精神体是一只看上去就软弱可欺,对一切无能为力的小飞象章鱼。
  因为不同,所以无法被种群接纳,在实验室这样地狱般的地方,克拉肯也是被绝对排挤的那个。
  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行动,一起学习,一起训练,除了……
  某个同样特殊,精神体为两只水母的女孩。
  识别名为海月。
  海月和她完全不一样,会做许多她根本不敢做的事情,会向那些穿着白色衣服,沉默不语的奇怪的大人撒娇要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再露出和克拉肯一样恐怖的眼神。
  海月也恨着那些白色衣服的家伙。
  这个认知让克拉肯感到心安,因为她觉得那些家伙真的很讨厌,必须要她们去做一些很困难的事情才能获取食物,总是抽取她们的血液,还让她们自相残杀。
  她也曾经试图挣扎过,想要告诉其他的同伴,那些白色衣服的家伙都是坏人,所有的生存危机的压力来源都来自于那些混蛋,然而那些女孩只是用与她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合群的疯子。
  “怎么可能啊,克拉肯,明明没有他们的话,我们甚至没有食物啊。”
  “抽血什么的,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就是我们诞生的意义啊。”
  那些女孩像是被洗脑一样就这样接受了白色衣服的实验人员口中的未来,而在每次有女孩被带走,离开她们这个扭曲的群体的时候,只有海月的眼睛和她一样,怀揣着无法遏制的愤怒。
  从那时开始,克拉肯突然接受了。
  接受了自己就是异常。
  毕竟,如果正常就是把自己的命愚蠢地交到别人的手里的话,那她宁愿选择去做一个异常。
  而海月与她的想法一样。
  在相似的灵魂之间的吸引下,两个羊群中的异类开始接近彼此。
  海月看不下去其他人对克拉肯的排斥,于是她总是和落单的克拉肯走在一起,她会偷偷把从实验人员那里撒娇讨来的糖果分给克拉肯一半。
  克拉肯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触感——糖果被塞在掌心,指尖冰凉却传递着无法言喻的暖意。
  海月还会在她被其他实验体故意撞倒时,冲过去用并不强壮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哪怕自己也会被恶意推倒,但是每一次,每一次她依旧都会冲过去。
  在总喜欢寻找逃离机会的海月的影响下,克拉肯也不再按照实验人员的要求总是早早睡去,而是半夜跟着海月一起在实验室里乱逛,寻找离开这个监牢的机会。
  无论白日经受了怎样的实验折磨,只要在连月光都看不见的夜晚与海月一同奔跑在黑暗的实验室里,克拉肯恍惚间就能感受到真正的自由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也许总有一天,她再也不用在这里听从别人的安排,从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实验员的手里夺过她自己的身体,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
  她和海月都如此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偶尔,在深夜乱逛的间隙,克拉肯和海月会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影快得像风的少年像幽灵一样出现。
  他有着和曾经来到过实验室,被称为区长大人的人相似的气息,却更加年轻锐利。
  克拉肯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无所不能的海月能打听到,他叫十六夜雨。
  十六夜雨就像是会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温热的饭团、烤得焦香的鱼干,或者几颗珍贵的、甜得发腻的水果糖,迅速塞进克拉肯和海月的营养液输送口附近的小缝隙里。
  他从不说话,眼神复杂,带着怜悯和一种她们看不懂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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