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真的有被蒙蒙随口一句话问得全身发麻、头脑空白！
因为在脑海里无数遍地演练过怎么和蒙蒙坦白自己的取向，甚至为不同情境、不同的关系亲密度预设了abcdefg个方案。不同对话带来不同选择，不同选择指向不同结局，崔璘脑海里有一张庞大的导图。
但这一切的准备在蒙蒙的突然问话面前派不上用场。
柜门在无声的暴雨中摇摇欲坠，要掉不掉。
干脆利落地踹掉它，让暴风雨彻底灌进来淋个痛快；或者顶着风雨将它拽回来，将就着继续使用，只在崔璘的一念之间*。
他陷入了28年来的首次天人交战。
是选择继续和蒙蒙做朋友，享受对方的纵容和溺爱。
还是顺势认了下来，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揭开真相，试探蒙蒙对同性取向的容忍程度？
脑子里快速闪过无数念头，时间仿佛也跟着暂停。
直到崔璘不经意间瞥向包上挂着的蒙蒙的通行证：
照片上的李庭舟难得笑得灿烂，他一头黑色的碎发抓得凌乱，额前垂下几缕扫在眉侧，眼下的小痣挂在卧蚕尾端，鼻梁隽秀挺直，嘴唇弯起，带出自然健康的红润。这大概率是节目组从前期cut里截取的一张照片，因为此刻的蒙蒙稍往右侧歪头，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笑着同你打招呼：噢，是你，你好啊！
坦白性向或许会使崔璘的心态得到解放。
可如果坦白的代价是从此失去蒙蒙对自己的信任，崔璘宁可继续煎熬，忍受这种近在咫尺却依然不能触碰的亲近……
“我、我当时太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
“我妈妈觉得我疯了。她认为我应该按照家里安排的路线走，未来必定一帆风顺。她不认可我真正的需求，只是一味地告诉我……我在走弯路，将来一定会后悔。”
这是崔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蒙蒙撒谎。
但他在100%的谎话里注入了100%真实的情感，既希望蒙蒙敏锐的有所察觉，又怕他想也不想轻易地相信了这一番说辞。
然而蒙蒙的回应完全在崔璘的意料之外。
“吵架可以，离家出走也行，但绝对不能轻易说出真正伤人的话。”
崔璘听到这句话，有种既舒服又难过的感觉。
他从蒙蒙的身上获得了能量，感动于他的真诚，继而陷入更深更绝望的煎熬：你为什么要这么好？你哪怕拿爆料传闻来取笑我啊。
如此一来，我就能顺水推舟地承认了。
崔璘想，他甚至可以抓住机会破罐破摔地反问：是啊，我就是同性恋，你以后还敢跟我玩吗？是不是要从此和我绝交呢？
如果蒙蒙回答是，他就去举报蒙蒙歧视lgbt！
如果蒙蒙回答否——
好吧，现在的情形和他直接回答“否”有何区别？
直到这一刻，崔璘终于尝到了强求直男的苦果。
直男的身上有一套一旦稳定形成、就不会被轻易打破的认知体系。
李庭舟是这样的人没错。
他没有一点追问的意思，他也不会过分好奇，究竟是怎样无法协调的需求冲突，让一对母子在大过年的日子里爆发矛盾。从头到尾，他只有一个重点：你可以埋怨妈妈不理解你，但不要真的让她伤心难过。
同理，李庭舟对待其他的感情必然也践行着这份原则。
想到此处，崔璘甚至有点想笑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我此刻的选择没有错，我和蒙蒙的友情是有保底在的，只要我不头脑发热把话说死，不让他伤心难过，搞不好他这辈子都会和我做朋友，说不准还会邀请我做他的伴郎、孩子的干爹……
“我知道了，好吧，我知道了。”
大概是崔璘在这通电话里反常地沉默了太多次，李庭舟觉得他应该累了。
“有点晚了，我先挂了，你好好休息。”
崔璘想留、却不知道怎么留，只得与他说晚安。
挂断电话，他看向在门口等了很久的池越，后者举了举统筹组发来的排戏单，新打印出来的a4纸甚至还留着一丝打印机里带出来的温度。
“看吧，太得意果然就会两级反转。”
池越把排戏单夹在文件夹里递给崔璘，继续道：“别这么看我，不是我诅咒你，明天第一场戏就是你的，白胡子要赶日出，早点睡吧。”
*
《欲望》发行后，心折出发去v市参加香柠音乐节。
每年的香柠音乐节都会带动v市的旅游经济。
不少观众过来参加音乐节，顺便在v市旅游。
长盟体育场很大，规格和t市的霜宫不相上下，场馆和硬件设备维护得好，主办方承办经验也很丰富，是为数不多长期设有延伸舞台、还自带伴舞团队的。三天连开的大场子，像心折这种二线有余一线不足的乐队都能分到三首歌的分量。
落地v市后，毛茂雨第一时间开始打探当地美食。
相当难得，这是eldan为数不多能与他和谐共处的时候，毛茂雨甚至愿意给eldan分享自己在大众点评收藏的宝藏好店。
两人在工作之外的地方找到了共同话题，默契地宣布停战，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俩加戴吉尔跑出去踩点，陪在李庭舟身边的是舒词。
“我之前没跑过现场，还不知道这些规矩呢。”
李庭舟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回道：“跟一次就全懂了。”
舒词没和他客气，不懂就问。
上至和主办方音响音效组的沟通技巧，下至餐补发放流程和发票申报，无论是跟工作有直接关系，还是后台后勤琐事，舒词都问得很自然、坦荡。
说真的，李庭舟发现对方变了很多。
如果是从前，舒词开口必然使用固定句式：是我见识少，比不上xxx。
现在的他不同了！
正如舒词舒展的眉目，虽然说话仍然时不时带刺，但已经不像附中时期的自怨自艾，以放低姿态的示弱姿势反向讽刺、甚至攻击他人。他终于发现，承认自己浅薄和不足没什么大不了，不会的话学就完了，没有人生下来就会做很多的事情。
李庭舟惊喜于这份转变，殊不知舒词只是微调了方向。
没头没脑，心直口快赛道有了毛茂雨；专业捧哏，插刀高手是戴吉尔；学了一身杂乱本事来掩盖真心机的是李福顺。为了不和他们冲突人设，提高自己在心折的竞争力和话语权，他只能随机应变，及时调整自己的方向。
李庭舟如果还吃附中那一套，舒词不介意继续装。
但他现在显然更需要一个得力的副手，对外能扛起厂牌业务，对内能牵制成员争斗，舒词毫不犹豫地决定转型来填补这个角色空缺。
当然了，不会转型地那么干脆利索。
总得让李庭舟有一种类似“养成”的快乐，亲自参与、亲眼见证自己的进步与蜕变，收获可靠伙伴的同时还获得满满的成就感，岂不妙哉？
等吃喝三人组回来时，赫然发现舒词已经有上位趋势！
李福顺的警铃拉到一半，只见舒词脑袋一转，又对蒙蒙发起提问。三人竖起耳朵凝神一听：嗯，问的是一个很常规的现场事故处理办法。
毛茂雨率先松了一口气：“舒词现场经验是比较少。”
何止是少啊，人家压根就是没跑过现场，头一遭！
三人转念一想，那蒙蒙教他一下是情有可原。
此处多提一句，舒词的社媒账号也在加入心折后得到了相当量的关注，虽然职级不比eldan，但心折丝乃至乐粉一致认为，这是蒙蒙对心折厂牌扩张的一种培养策略。
国内最好的音乐附中，全球最好的音乐学院。
这两个称得上圣地、且遍地都是天才的地方，李庭舟选择从自己的同学圈子下手挑选战友伙伴，网友和粉丝们完全能够理解。有现成的、经过多道工序检验过的人脉不去用，难不成要没苦硬吃大海捞针去寻觅遗珠吗？
在v市香柠音乐节彩排路透流出后，大众对心折的期待更上一层楼！
有创作能力，有live实力，好好穿衣服做妆造不敷衍舞台。
爱追着音乐节跑的观众属实是赶上细糠了。
香柠day1、day3都有古风王的出场，因为要筹备个人演唱会，他其实和心折是同一天到场的，一落地就要加入彩排，否则赶不上第一天的演出。忙忙碌碌唱完day1之后，晚上王超过来找心折聊天。
自打夜心七的答谢演出后，他开始临时抱佛脚减重。
“不然演出服穿不进去。”
心折众人大感震惊：“演出服不都是按身材定制吗？”
王超痛苦地解释：“定制也要管设计好看啊，放宽一个尺码、哦不，哪怕半个码都没那个效果了！”为了演唱会的整体效果，这份美役是他心甘情愿受的，虽然每天都在被减重折磨，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受了。
实在忍不了了，才来心折这里蹭蹭夜宵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