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岑林安静地躺在霍听身下,他不再亲了,两人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看上去都不向表面那么平静。
  “不要我去洗澡了。”岑林说。
  “你敢。”
  岑林无言了,两人分坐在沙发两边,气氛逐渐冷了下来。
  他觑了霍听一眼,霍听脸色十分差,他可以理解霍听的气愤,但是他不能理解自己的。
  他在生气什么?
  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向数字一,沙发上的两个犟种没有一个想先低头的意思。
  岑林看到霍听眼下的乌青,他觉得霍听至少有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他一点没有当小情儿的自觉。
  他这是在干嘛呢?他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霍听给他的?他有什么资格和霍听怄气?
  霍听有几个小情儿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管得着么?给他送了个相机又能代表什么,什么都代表不了。
  这个牌子的相机全世界多到数不清,霍听可以送给无数个岑林。
  岑林觉得他想通了。
  他主动走过去,贴过霍听的长腿,挤着人坐下了。
  “我错了。”岑林说:“以后不会再犯。”
  霍听惊讶了一瞬,他以为,以岑林的性子,今晚他俩得通宵,他本来都快把自己哄好了,没想到岑林先来和他认错了。
  岑林终于在意他一点了吗?霍听有些激动,但他面上不显,故意端着:“你错哪了。”
  “……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霍听又惊讶了,岑林悟性什么时候这么高过?他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倒是。”
  岑林跟着笑了笑。
  霍听眯了眯眼,趁机提要求,“以后不许再故意气我,出去要和我报备,有谁都要告诉我……”
  他把当下能想到的都提了,岑林无一不应。
  霍听高兴坏了,抱住人,吻在岑林的发顶,很轻的一下,除了他无人发觉。
  “这样才对。”他说。
  岑林“嗯”了一声,脸朝下埋在霍听的衣服里,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第24章 只有他有吗?
  第二天醒来,岑林整个人的兴致不高,他一直在想昨晚和霍听的对话。
  霍听的心情倒是非常好,他昨天睡得也很快,岑林一个人烙煎饼烙了许久。
  岑林藏的很好,没有让霍听发现他的情绪。两人一起吃了午饭,霍听甚至有闲心拉着岑林去不远的人工湖散步消食。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清蓝的湖面荡起点点涟漪,一切都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
  岑林被霍听拥在一颗粗壮的树后接吻。
  霍听紧紧地压住他,霸道的、激烈的、温情的,舔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岑林微睁着眼,眼底有一层被逼出的水色,他看着霍听投入的表情,在想,“别人”是不是也要这样——
  一边承受霍听火药桶一般的情绪,一边沉溺无法抗拒的亲昵。
  他本来决定了的,顺着霍听就好了,成为霍听想成要的样子,成为那个“别人”。
  但是此刻,他落寞地发现,他不想,不想和别人一样。
  下午两人午觉起来,霍听把岑林抱在怀里,一起看新剧本。
  是曹导六月要开拍的新电影《余燃》,霍听要争取的角色是男二号,王宇。
  虽是男二,但戏份和男主差不多,是贯穿故事始终的重要配角。
  他是一个钢琴天才,因为平生遭遇和不得志,将一切宣泄在无辜的男主身上,最终做了错事,被男主送入监狱。
  一般阴暗的人都会有一个失败的原生家庭,这个角色也不例外,大体可以概括为——失责的父亲,发疯的母亲,和脆弱的他。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从岑林的角度看,王宇努力上进,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缺少了一点运气,而这点大多数人都没有的运气,对如此心高气傲的王宇来说是致命的。
  看到王宇的结局,岑林非常惋惜。
  他身后的霍听却突然笑出了声。
  岑林要回头看他,霍听掰过他的脸,没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
  王宇的很多经历,和他太像了。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尖锐的、扭曲的,最终化为一片黑色的浪,将他淹没。
  霍听怀疑是他最近太闹腾,周晔故意让他接这个角色来整治他。
  胡思乱想之际,岑林低低的声音响起,叫他的名字:“霍听?”
  对方反应奇怪,还不让他看,岑林有些疑惑,还有一点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担心。
  霍听没应,用力地箍住眼前的人,岑林的温度让他渐渐放松下来,霍听感觉到那片窒息的海浪从眼前退去,他从回忆里挣脱,只能感受到眼前的人。
  “说——”他咬住岑林的耳朵,“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霍听咬的不重,岑林不疼,但他的话语像一道惊雷,让岑林震惊,体内涌起一股持续不断的麻意,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不听话。”霍听转而重重地咬上他的脖颈,“你的位置呢?”
  岑林猛然惊醒。
  他张了张嘴,神色无比复杂,“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后来的几天,为了贴合角色,霍听不再吃饭,只喝水。他身上的肌肉太明显,需要减重。
  霍听不再和岑林胡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钻研角色。
  他非常努力,岑林看在眼里,发自内心的佩服他。
  当一个人用心做一件事时,他是在发着光的。
  岑林不再琢磨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整个人不可控制地被霍听吸引着。
  更让他心颤的是,霍听每天起床前,都会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深吸一口气,仿佛岑林是他生存必需的养料。
  每当这个时刻,岑林就会感觉到胸口的塌陷。
  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与曹导见面的前一天,岑林睡完午觉出来,看到垂首坐在地板上的霍听,心底咯噔一下。
  午后的阳光刺眼,将他分成阴阳两个部分,像一副沉默的黑白画。
  岑林没见过这样的霍听,这样颓废的、没有生机的,一点不像是霍听。
  像王宇。
  岑林知道霍听成功了,他现在非常像王宇了,但是他莫名不喜欢这样的霍听。
  他故意发出很重的声音,霍听成功被打扰到,睁开眼,瞳孔又黑又深,细看却是一片虚无。
  岑林又是一阵不舒服。
  刚要说什么,霍听先开口,道:“你想不想听我弹钢琴。”
  “你会钢琴?”岑林从来没听他说过。
  霍听没答,坐起来,拉着岑林往二楼去。
  他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灯光被打开,角落立着一个优雅的大家伙,霍听掀开盖在其上的绒布,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他伸出手指,将琴键从左到右抚过,瓷白的琴键在他脸上反射出一层朦胧的光,霍听垂着眼,看上去离岑林很远。
  岑林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霍……”
  “你有想听的吗?”霍听问他,“不过我很多年没弹了。”
  岑林摇摇头。
  “那我随便了。”
  话罢,霍听的指尖落了下去。
  琴键沉入深渊,低缓的旋律缓缓释出,眼前霎时浮现一块望不见尽头的海,透着无边的孤寂,左右手交叉而过,形成让人窒息般的回声,气氛压抑到顶点之时,节奏猛然加强,仿佛绝境之人最后的呐喊,数秒后,旋律音逐渐稀疏,一切像是坠入海底,全部消失,深埋。
  一曲终了,岑林内心震荡,久久无法言语。
  霍听嗓音很低,显出有几分喑哑,平静地问:“你觉得我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
  岑林想,如果霍听拿不到的话,那就没有人可以拿到了。
  “你一定可以。”他很认真地说。
  霍听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个笑和以往岑林熟悉的带着强烈的嘲讽、玩弄的笑不一样,是一个很干净、很纯粹的笑。
  胸口一麻,像是有虫子在他的心上咬了一口。
  霍听拍了拍身边的长椅,声音很是温柔:“过来。”
  岑林用一种很僵硬的姿势走过去,坐下了。
  他们面对面,霍听眉宇间的线条走势是向下的,整个人多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颓然。
  他说:“吻我。”
  岑林靠过去了。
  两条舌头交汇,双方一开始都只是浅尝辄止,后来霍听的手扣上他的脑后,岑林也攀上的霍听的脖子,他们突然开始较上劲,像是要把对方吞了一样。
  不知道是谁的唇被咬破了,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唇上粘着相同的血色。
  岑林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他们到距离极近,岑林可以看到霍听眼底的图案,淡棕色的,由浅及深,慢慢将他吸了进去。
  他不能呼吸了,或许是因为接吻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他胸口很闷,难受,他排解不了,发泄地咬上霍听唇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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