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灯火辉煌的新城市。
  陈舷望着它,心上忽然有些什么东西飘飘然地落了地。
  第95章 酒店
  陈舷把脑袋抵在窗边, 对着海城的夜景轻笑了声。
  “哥。”
  陈舷回头,是方谕来催他睡觉了。
  鱼大老板已经换上了身宽松的居家服,那是身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衣服料子。方谕把小行李箱打开, 将陈舷的睡衣从里面拿了出来,走过来说,“换衣服睡觉, 明天去看房。”
  陈舷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 从方谕手里接过衣服。方谕还是保持对他非礼勿视的态度,给他递了睡衣就转头, 坚决不看他的。
  方谕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去了,说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食材。
  “我还要给你做饭。”
  他这么说。
  方谕的背影太过正直,陈舷有点好笑。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 露出赤裸的上身。穿上衣服前,陈舷低头看了一眼。
  浑身的伤。
  肚子上的刀疤鲜红。
  陈舷摸摸刀疤, 套上了衣服,没多看。
  换上衣服, 陈舷躺下睡了。
  方谕从厨房那边走了回来。看他躺下, 顺手就关了灯, 爬上他旁边的床。
  这酒店里是三个单人床。
  陈舷说:“过来睡呗,跟我睡一张床。”
  方谕犹豫了一下,还是爬进了自己那张床上:“会压到你。”
  “不怕压,刀口好了。”陈舷把手伸出被子, 隔空朝他抓了两把,“过来,跟我睡。”
  “……真不怕压?”
  “真不怕。”陈舷说,“不愿意跟我睡?”
  “怎么会。”
  方谕拉开被子,爬到了他的床上, 钻进被子里。陈舷张开手等他很久了,方谕一进来,他就把他搂住。
  方谕身上还是那股说不上来的清香味儿,陈舷嗅了几下,立马有点困。
  “你睡前还喷香水?”陈舷迷迷糊糊地搂着他说,“偶像包袱这么重。”
  “没喷,”方谕无奈,“怎么一直说我喷香水?”
  “什么时候还说过……”
  “上学的时候。你总说我心机重,一直喷香水。”方谕说,“我真没喷。”
  “唔,”陈舷困了,声音含糊,“不记得了……”
  陈舷说完就没意识了,困意袭来,他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十七岁他冲回房间里亲了方谕那会儿。
  陈舷把他摁在床上,摁着他的脸又亲又咬了半天,亲得气儿都喘不上来差点儿窒息,才抬起头来红着脸笑着跟他说,咱俩试试。
  就那么突如其来稀里糊涂地确定了关系。
  然而少年人的热血上来得厉害下去得也厉害,红着脸亲完人,陈舷对着他笑了两声,一下子又尴尬下来。
  他看看方谕,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啥时候,他把手放到方谕胸膛上了。
  还好死不死地摁住了那个点。
  “……咳。”
  陈舷莫名脸更红了,耳根子都发烫——是个男人,男人,没事的。
  他讪讪对自己说了好几遍,默默地把手放下来,翻身,坐了起来,背对着他,搓了两下嘴巴。
  嘴巴好痛。
  空气突然尴尬起来。
  方谕也慢吞吞地跟着坐起来,陈舷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肢体摩擦床单的声音。
  他搓着嘴巴,没敢回头。
  方谕也好久没吭声。
  “哥。”
  好半天,方谕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语气里带着小心的试探,“你要跟我……试试,是吗?”
  “嗯。”
  “那就是……我们谈上了?”
  “……嗯。”
  方谕轻笑起来,略微沙哑的声音轻轻颤着,带着股情满意足。
  他把陈舷心底都笑得直颤悠。陈舷揉揉心口,忽然慢吞吞地发觉,他好像并不清白。
  陈舷不敢回头。
  片刻,他攒足勇气,才僵着脖子,转着红透了的脸,回头望去。
  方谕正低着脑袋,揉着自己的后脖颈,嘴边噙着笑意。他的脸也红透了,额前的发把他的眼睛遮挡了些许,陈舷看见他眼中湿漉漉地泛着水光,还低着眼帘不敢看过来,只偏眸望着别处。
  咚咚。
  陈舷心跳漏了一拍,随后高昂地响起来。
  咚咚、咚咚。
  完了。
  他望着方谕这样,心跳不受控地越来越快,脑袋里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里,他只是想——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他不知道。
  陈舷脸上越来越烫,他觉得自己快熟了。他抹了把脸,说:“小鱼。”
  方谕转头抬脸,终于看向他。他已经红透的一张脸上,眼睛正灼灼地看向他。
  陈舷一下子别开了眼睛,又咽了口口水,讪讪把脸扭回来。他盯着方谕,伸出手,拉住方谕一只胳膊,嘴巴哆嗦一会儿,张嘴刚要说话——
  “吃饭啦!”
  方真圆一嗓子把他打断。
  两人同时一哆嗦。
  陈舷触电似的,赶紧松开了手。
  方真圆在外头吧嗒吧嗒地走近,拧开方谕的门就进来了:“儿子,吃——”
  方真圆声音一顿。
  怎么不敲门啊!
  陈舷暗暗骂了句,连忙站起来,回头对她讪讪一笑:“妈。”
  “你怎么在……小鱼屋子里?”方真圆说,“吓我一跳。”
  “呃,”陈舷挠挠脸,“没啥,我卷子放错地方了,放到他书包里了,我来拿,顺便就聊了两句。”
  “是吗。那快点出来吃饭了,吃完再写作业。”
  方真圆关上了门。
  陈舷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多问。
  他又偏头。
  方谕还在床上坐着,正低头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了又搓,嘴巴紧抿着。
  “那去吃饭吧,”陈舷对他笑笑,“吃完再说。”
  陈舷抬脚离开。
  刚迈个脚走出去,方谕忽然腾地站了起来,挡在他面前。
  陈舷吓了一跳。
  方谕伸出手,把他拉进怀里,抱住。
  他把重心压了过来,陈舷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
  方谕一手扣着他的肩膀,一手扣着他的腰,把他用力按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陈舷骨头都一疼,“呃”了一声出来。
  方谕把脑袋一低,埋在他颈窝里。
  陈舷又不得不往旁边一偏脑袋。
  “哥,哥……谢谢你,哥……喜欢你,我喜欢你,”方谕在他颈窝里吸了口气,“很喜欢你,陈舷……我会好好对你的,会好好跟你谈的……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陈舷一僵。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陈舷心里忽然一片哑然的静默。半晌,他抬起手,慢慢抓住了方谕的衣服。
  陈舷两手一点点、一寸寸地往上摸,往上搂,慢慢抱住他。
  “……嗯,”陈舷把脑袋埋下去,“好。”
  陈舷其实害怕一个人待着。
  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其实挺怕自己一个人的。
  小时候父母离婚,老陈没好好对他多久,就开始很晚回家,有时候夜不归宿,留他一个孩子一个人。
  陈舷那时候还不大,家里空荡得他有点心里没底,就给老陈打电话。
  每每电话接起,对面都是觥筹交错的欢笑声。
  每一次,每一次。
  老陈永远在热闹的酒席上,在电话里和别人一起笑着,然后对他说,“你先睡我还有事”,挂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无尽的“嘟”声。
  那时候,还是用座机打的电话。
  还小的陈舷一声没吭,鬼使神差地听了很久被挂的电话。半晌,他放下听筒,转头,家里冷清得连个鬼都没有。
  再后来,老陈不接电话了。
  空荡的家里,陈舷打去电话,对面永远只剩下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家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陈舷觉得怕孤独这事儿说出去太矫情了,就也不提,从来不说,说起来的时候也总轻飘飘的。
  可方谕还是看出来了,他看出了陈舷最怕一个人,他看出其实陈舷挺脆弱的。
  这天吃完饭,陈舷又跑进方谕的房间里。
  他坐在方谕床上,抱着他的枕头,两腿搁在方谕身上。方谕也前倾着身,抱着他的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小腿肌肉。
  屋子里只开着台灯,方谕又红着脸,不敢看他。
  “小鱼,”陈舷问他,“我怕孤独这事儿,你不觉得挺矫情吗?”
  方谕像听到个鬼故事似的抬头,两只眼瞪得差点掉出来,对他摇了摇头。
  “很正常,”他说,“你被你爸扔家里不管不问,你当然会怕孤独,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陈舷把他的话默念了一遍,笑了起来,把脸埋进他的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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