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陈舷看他连轴转得像个陀螺,实在心疼,就让他别做了,饭都交给了家里的女佣去做。
  这天晚上也是,方谕给陈舷喂了饭,自己扒拉了几口,就又钻到制衣间里去了。
  陈舷有点良心不安,感觉自己剥夺了方谕的晚间休息。
  他去制衣间里看了一眼。
  制衣间里灯亮着,方谕还在对着他的西装奋战。时装秀日子快到了,那件西装早已经有了大致的版形,方谕正在做细节。
  陈舷靠在门框上没出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
  方谕挺认真,手里的活儿一直没停,做得汗都出来了。他拿着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汗,又继续埋头苦干。
  做活的男人帅这话,是一点儿不假。
  方谕把袖子撸了起来,陈舷看见他手臂的线条。上头青色的血管蜿蜒,十指按在衣服上,随着动作动弹。
  方谕太认真,沉浸其中,好久都没注意到陈舷。
  直到陈舷敲了两下门,方谕才回过神。他转头一看,看见了陈舷。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陈舷走进屋子里,“还差很多吗?累吗?”
  “不多了,”方谕朝他笑,脸上的汗珠又淌下来。他抬手抹了把汗,“没事,不累。”
  “你每天做到十一二点,还不累?实在不行,去外面买一件吧,你都每天连轴转成什么样了,我看着你都累。”
  “真不累,就差一点了。”方谕说,“没事的,哥,再说,我也想给你做衣服。”
  “你……”
  “我做衣服,从来都不累的。别担心我,我喜欢才选这个干的。”
  他手里还拿着个剪子,说这话时又往西装上看了眼。等再回头看向陈舷,方谕又眼睛弯弯,还在笑,眼里亮着光,像他们破冰那天,方谕在办公室门口的学校长廊里,蹲着对他笑。
  他是真的不累。
  陈舷一下子不吭声了,他立在那儿沉默了会儿,便嘴角噙起一笑,朝他点点头:“好。”
  *
  池水。
  清澈的池水。
  夜里的风已经变得暖和,从海面上一阵一阵吹过来。
  后院对着海,风着实不小。尽管有些距离,但海风还是吹到了院子里。
  陈舷披着条浴巾,坐在游泳池边上,穿着条阔腿裤。他把阔腿裤卷到大腿上,一双腿泡在池水里。
  水里没浪,陈舷晃了晃腿,晃起一片一片浪花。
  他头搭着一条毛巾,低头看着水里,面无表情。
  后院里,有足足两排小灯,暖黄的灯光灯火通明,泳池的水亦是被照得清亮。
  背后的落地窗内,房子里面,女佣焦娅有些担忧地隔窗看着他。
  陈舷没注意到。
  过了会儿,方谕走了过来。女佣焦娅回头,见是他,焦虑地和他说了几句话——玻璃隔音不错,陈舷没听到声音。
  方谕听了后,脸色难看地皱了皱眉。他跟她交谈了几句,随后将她屏退下去,打开了院门。
  陈舷低头望着池水里,忽的也皱了皱眉,捂住了肚子。
  “怎么了?”
  声音从头顶响起,陈舷一惊,转头一看,方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
  方谕低头,正对他轻笑。他看了眼陈舷放在水里的腿,就低头把自己两条腿的阔腿裤也卷了起来。
  “这么晚了,我回去一看,床上居然没人。”
  他说着,在陈舷身边坐下,也把腿放进池子里,随后凉得“嘶”了声。
  “我找你一圈了,哥……不是,怎么这么凉啊,你别泡了,胃还不好。”
  陈舷的确有点胃疼。
  陈舷笑了几声,望向池子里:“小鱼。”
  “嗯?”
  “我还是想游泳,”陈舷说,“怎么办呢,我还是想游泳。”
  “那就游啊。”
  陈舷没听,自顾自地接着喃喃:“腿都被打断过了,还是想游泳。”
  方谕不吭声了。
  陈舷苦笑了声,说:“还游得动吗。”
  方谕没说话,只是把他的腿从水里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陈舷转头看过去,自己这条腿上到处都是伤疤,还有已经褪不下去的淤青。
  病才好几个月,重病一场还做了手术,没那么容易恢复原样,腿上还是瘦巴巴的,好难看——至少陈舷自己觉得,不好看。
  “我去给你找医生,”方谕按住他的小腿,揉了几下,说,“我找人给你做检查,有问题就做手术,我给你出钱,肯定游得动的。”
  “你想做什么,就该去做。”
  “你必须做想做的事。”方谕说,“肯定能游的,你别怕。”
  “……”陈舷愣了会儿,一笑,“好。”
  方谕回他一个苦笑,低头看他的腿,那抹笑立马又没了。他把陈舷腿上的伤疤一个一个细细摸着,脸色难看。
  “小鱼。”陈舷动了动这条腿,“是不是很难看?我的腿。”
  “没有,怎么会。”
  方谕忙说,随后红了眼睛。他又哭了,他摸着陈舷腿上早好了的旧伤,又哭了。
  “都是畜生,”他抹掉泪,吸了几口气,嘟嘟囔囔地骂,“全是畜生。”
  风在吹。
  陈舷望着池水里,听着他骂人,心上发闷。他拉住方谕一只袖子,往他那边猛地凑近过去,望进他发红的眼睛里。
  方谕抹了几下眼睛,揽他的肩膀:“别怕,肯定能游。哥,你以前游泳成绩最好了,肯定能游。”
  陈舷点点头:“这事儿可以勇敢一下,是不是?”
  方谕急得提高声音:“那当然了!”
  陈舷乐了:“好。哎,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我们都和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从来没亲过我?”
  方谕一下子顿住。僵在那儿一会儿,他讪讪又抹了几下眼睛:“没想起来。”
  “谁家好人谈恋爱想不起来亲嘴啊,你骗鬼呢。”
  “……”方谕摸摸嘴巴,“没,我想等你好一点再说……你上次,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亲我的时候,还发抖。我知道你害怕,我知道。”
  “……”
  “我又不急,”他红着脸望过来,脸上还有泪痕,“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准备好啊?”
  “你会主动的嘛。”方谕说。
  “哦。”
  陈舷伸手,捧住他的脸,把他捧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第107章 紧咬
  亲上去的一瞬, 陈舷看见方谕把眼睛蓦地瞪大。
  陈舷轻笑出声,笑声又转眼就被亲吻的呜咽吞没。
  他捧着方谕的脸,又忽然浑身都开始发烫, 发抖,连眼睫也发抖,双手也发颤。
  陈舷闭上了眼。
  浑身作痛, 像又被电击, 他浑身作痛。
  他听见教官的怒骂声,听见自己的尖叫。恐惧又起来了, 他呼吸乱了,又上不来气,不由得蜷缩起全身的骨头, 向方谕用力地靠,手在他脸上胡乱抓了几下。
  左半张脸忽然开始隐隐作痛。
  仿佛那教官又踩着他的脸, 在他脸皮上用鞋底踩着摩擦。
  陈舷脑袋被踩得发胀,好像要炸开。
  他浑身发冷。
  浑身都在疼, 好像化疗时那样, 骨头缝里都在疼。可他却不管不顾, 把方谕的脸抓紧,铁了心地去亲他。
  他张开嘴,缺氧般喘了几口气。
  方谕抱住他的腰,另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把他扣在怀里。
  他和陈舷唇齿相交,交换空气。陈舷把舌头都伸了出来,方谕轻咬了一下,听到陈舷“呜”了声,在他怀里一哆嗦。
  陈舷被咬疼了。
  方谕心里一咯噔, 赶忙安抚地又亲几口,将一口气息渡进他嘴里。
  方谕在安抚他,可陈舷开始发抖,像发病时那样一阵阵发抖。
  方谕赶紧松开了他。
  可刚起身,陈舷就捧着他的脸,将他摁了回来,又亲上去。
  陈舷紧闭着眼睛,没有看他,可亲得极其用力。那不像是在亲他,像是在紧咬着他不松开。
  他们又亲很久,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又是好半天,陈舷终于松开了他,微微睁开了眼。
  陈舷捧着他的脸,方谕搂着他的腰。
  他们相望,都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眼睛里欲望沟壑,恐惧担忧都各自绞成团。
  都不清白,更不单纯。
  陈舷两手松开,落到他肩膀上。在他肩上无力地搭了一会儿,又软绵绵地掉了下去。
  方谕按住陈舷两边肩膀,对着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陈舷看见他嘴唇紧抿着,眼睛里有剧烈的冲动在翻涌,但都被担心压了下去。
  方谕喘了几口粗气。
  “我不碰你,”他声音沙哑,“别怕,哥,以后再说,我不碰……”
  “亲我。”陈舷打断他。
  “……”
  “亲我。”陈舷又重复了一遍,“亲我,方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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