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出千禧年之后的王雪娇,完全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每个星期二下午的电视台设备检修”,这个图,就是传说中的“彩色电视信号测试图”。
所有台都切换了一遍,王雪娇坚信是电视坏了!
她先拿出量角器,测一下电视天线的原始位置,转念一想:嗐,我都工作了!是可以合法看电视的人了!
随手把量角器扔一边,继续对电视机使劲。
天线所有的角度都试了一遍没用。
拍打电视机顶部、侧面、背面没用。
把所有线拔了,用橡皮把接口处的金属点擦一擦没用。
一通忙碌下来,困意又被驱散,王雪娇现在倍儿精神,无所事事,实在难受。
她忽然想起丁老太太临走的时候,跟她说过,希望她能帮着照管照管房子。
也不知道老太太走的时候煤气阀、电闸和自来水总闸关了没有,王雪娇决定去看看。
屋子里的一切都像丁老太太还在的时候一样,地面干净到反光,灶台擦得像没用过,家具上也没有盖挡灰的布。
桌上摆着房本、电器使用说明书、购买发票。
除了衣服被褥不见了之外,原来满满一柜的书也没了。
王雪娇知道有人爱书成痴,对自己的书特别重视,也没放在心上。
闲得无聊的手,就是很欠,明明书柜是空的,她也不由自主的想打开玻璃门。
手刚伸过去,她就发现了问题。
书柜的门是很光滑的金属扣,手指按在上面,皮肤上的油脂就会留一层淡淡的指纹。
平时不显眼,现在正是下午,太阳斜斜地照进屋,那两颗金属扣上光亮亮,完全没有指纹的痕迹。
刚才张英山跟王雪娇说化装侦查的时候,也提到过指纹、头发、灰尘、蜘蛛网这类不起眼的东西,其实有大用处。
比如在门锁上系一根头发,撬锁的人不一定注意,伸手一拉门,头发断了,这样就可以知道屋子有人进来过。
王雪娇也不确定丁老太太把书柜擦得这么干净,到底是她的卫生习惯真的如此优秀,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毕竟郑月珍也很认真,对王雪娇擦台灯只擦台灯罩,不擦台灯杆的行为非常鄙视。
整个屋子看了一遍,暂时没什么要打扫的,水电气的总阀也都关了。
王雪娇转了一圈,打算离开,打开房门,吓了一跳,门口站了一个男人。
看起来有六十多岁,头顶是光的,只有耳朵附近长毛,眉毛很粗,整体气质跟《蓝精灵》里的格格巫高度相似。
那种相似的感觉,如同《哈利波特》里的格林德沃与《甄嬛传》里欣贵人。
他的衣服很旧,但很干净,手里还拎了一个皮质的男式手提包,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对方先开口了:“你好,请问丁霄住在这里吗?”
“你是”
老头笑道:“我是她的二哥。”
二哥?
王雪娇记得丁老太太说过,她家里人都死绝了,哪来的二哥?
战争年代失散了?
这种事倒是很常见。
王雪娇说:“她走了,让我帮她管房子。”
见老头神色一变,她急忙补充道:“是去外地了。”
老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哦,去哪了?”
“具体没跟我说。”
老头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
王雪娇对这个凭空出现的二哥不是很信任,不确定他是什么人,便随口说:“我照顾了她一阵子。”
老头“哦”了一声:“你不用上班上学的吗?”
“不上了,我做饭好吃,丁奶奶喜欢吃。”
没有一句假话,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老头这会儿觉得王雪娇是个小保姆,因为做饭好吃,深得丁老太太喜欢,所以丁老太太离开后,算是把房子托付给她了。
“我要走了。”王雪娇踏出房门,转身把门关上,客客气气的跟他说了一句“再见”,便转身下楼,老头也没叫住她。
第二天,王雪娇早早去天金派出所上班,刚坐下,就被警长安排去档案室里干一件大事整理全年的档案。
外面临时的户籍工作交给刘大姐处理,警长笑咪咪地表示:“处理窗口工作,刘大姐干得比你快,你眼神好,反应快,又细心,整理工作,非你莫属。”
王雪娇本以为派出所的所有档案,都是有一件就归档一件,就像图书馆摆书一样,一开始就分门别类放好,每个档案都有自己的分类、排列和编号,格式统一,内容完整。
事实上,是她天真了。
那叫一个乱啊!
幸好她昨天已经在刘智勇那里见识到了“重要的报告会卡在抽屉缝”,现在,看着几大纸箱等着她整理的档案,也不是不能接受。
王雪娇在档案室里一待一整天,干得昏天黑地,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八点,只感觉到腰酸背痛。
值晚班的同事过来,见她还在,让她早点回去:“又没说要你一天就整理好,急什么,这星期干完都行。”
“哦”王雪娇揉揉脖子,信步往家走去。
她家楼下有一个棋牌室,大冬天的也有不少人,她听见郑月珍的声音,似乎在跟人激烈地争吵。
王雪娇刚想走进去,就听见一个老太太提着嗓门说:“哎哟,我又没说就是她,怎么,我说好像都不行啊?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郑月珍的声音不比她低:“好像?前几天前面那栋楼晒的香肠好像是你偷的吧!一偷一长串,哟,你这饭盒里,还有一片香肠呢,好巧。”
“你少跟我扯三扯四的!报纸上都登了!上面配着那么大的照片!你那好闺女就是贩毒被抓了!还开枪打人,好几个出租车堵她都堵不着!你家不是自行车装电池了么!跑得真快啊!”
郑月珍冷笑一声:“你对我家关心真多啊,装没装电池你都知道,是不是羡慕的眼睛发绿,天天琢磨着怎么偷我家自行车,偷不着,气急败坏啦?”
另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声音仿佛理智,实则拱火地说:“哎,年轻人嘛,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也是能理解的,只要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现在又不是踏上千万只脚,让她不能翻身的时候了。”
郑月珍针锋相对:“你是刚吃了老鼠药,产生临死前的幻觉了?你家那会儿得有多少人被游过街,剃过阴阳头,才这么熟悉从定罪到原谅这套?哎哟,真是太感人了,你随地拉一滩屎,拉了一个站得近的人栽赃,你还原谅上了。”
其他人都在劝:“算啦,算啦,都是邻居,闹成这样,以后怎么相处呢”
郑月珍寸步不让:“我可不稀罕跟这种东西相处!脏了我的眼!恶心,呸!”
王雪娇听出那个老太太是小区里热爱搬弄是非的有名长舌妇,还有那么一点被迫害妄想症,不是说这个年轻媳妇偷人,就是说那个寡妇克夫,隔着三栋楼,她还能辨认某张床摇晃的声音来自于某个老头家。
年轻一点的声音,是她的女儿,也是个拎不清的。
以前郑月珍的对外形象都是“女大学生”,“热情温柔”,今天有人骂到她女儿头上,她忍不了了,当即火力全开。
老太太不服输,指着郑月珍的鼻子:“那你说啊,你女儿不是在派出所上班嘛?我今天可去了,一整天都没看见她,不是被抓了是什么。”
王雪娇走进门:“哟,我的工作什么时候由你来指派了?你是太皇太后呐?哦,不好意思,大清亡的时候是不是忘了通知您,现在是新社会了,太皇太后也管不了派出所的工作安排。妈,我们走,跟这种玩意儿说话浪费口水,小心把她给骂爽了,以后天天求着你骂她。”
说完,看也不看老太一眼,拉着郑月珍转身走了。
周日早上,王雪娇还在床上快乐翻滚,昨天她努力了一把,终于把档案全部清理完,今天可以踏踏实实在家睡懒觉。
有人敲门,郑月珍去开了门,来者是杜志刚和市局的黄健康。
王雪娇慌乱地蹿进洗手间,把自己收拾像人了之后再出来。
“有什么事吗?”王雪娇绝望地问,“首先排除加班。”
黄健康开心地表示:“恭喜你,把正确答案排除了。”
王雪娇一脸悲伤地跟着走了,刘智勇相当贴心,派了一辆警车在楼下等着她。
以前小区里可从来没有进过警车,很多领导都在围观,见王雪娇垂头丧气地坐了进去,那天晚上跟郑月珍吵架的老太太激动万分:“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上次是没证据,把她放出来了,二进宫,就是证据确凿!”
杜志刚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她是去工作,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是造谣诽谤,我可以依法传唤你的。”
周围的邻居们都笑起来,郑月珍又扎了一刀:“像你这一辈子上不得得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想象有人上班,是有单位车接车送呢。见识浅薄还爱现,难怪别人都那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