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女人停下脚步:“好香啊。”
“咦,什么时候新开的店?”男人伸头探脑,这店看起来像饭店,但是,店招牌没有,玻璃上也没贴“欢迎光临”,倒是有一桌客人了。
他拨开门口挂着的塑料门帘:“这是饭店吗?”
“是的。”
“开业了吗?”
餐桌上几人对视一眼,王雪娇当机立断:“开了!”
“哦~”两人快乐地走进来,“菜单呢?”
王雪娇笑道:“还没来得及写菜单呢,都是些家常菜,要不,您来看看我们的菜架,只要有菜,我们就能做。”
男人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
他看着女人,女人也面露难色。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列出具体内容之后,才能确定自己要什么,或者不要什么。
对于不怎么做饭的人来说,看不看菜,都没区别。
关键时刻,还是女同志勇于开口:“我们就想吃你们这个店里飘的香味。”
王雪娇顿悟:“这味道是酸菜水煮鱼和葱爆牛肉的,你们想吃哪个?鱼有两种,草鱼和黑鱼,草鱼十四块,黑鱼十六,牛肉六块,那么大一盘”
她指着自己桌上的盘子:“油渣炒包菜和番茄炒蛋都是两块五。”
两人都有些犹豫,一般饭店里的红烧鱼是八块到十块,这边的鱼怎么这么贵?
两人的最初计划是买四包方便面,一包三毛五,一人两包面加两个蛋,五块钱吃到饱。
要是吃一荤一素的话,餐费翻倍带拐弯。
女人内心十分纠结,男人跃跃欲试,普通饭店里的红烧鱼,主要就是饱腹,味道什么的,反正就那样。
就凭着刚才那香气飘老远的味道,也许可能大概真的值吧?
要是不好吃,反正就上这一回当,以后再也不来了呗。
他打定主意,开口道:“我看菜量挺多,咱们中午吃顿好的,晚上喝点粥就行了。”
强行在心里摊薄费用,顿时舒服多了。
“一个酸菜水煮鱼,草鱼的,一个油渣炒包菜。”
王雪娇转身要进厨房,张英山按着她的肩膀:“等我把鱼收拾好,你再来。”
嗯,也好,免得王雪娇那像杀人分尸的动静,把客人吓跑了。
张英山拎着鱼进厨房,发出了一些轻微响动,然后他出现在厨房门口:“好了。”
接下来王雪娇处理鱼,张英山炒包菜。
包菜先上桌,两人各自夹了一筷子,觉得就是很普通的家常味,优势在于放了不少油渣,油渣脆着吃好吃,在菜汁里泡软了吃也不错。
“老板,你们家这个油渣,能不能卖给我们一点?”女人问道。
王雪娇伸出头:“啊?这个是炼猪油剩下的,你也要啊?”
“嗯,我喜欢吃,现在都不吃荤油,也没油渣了。”
王雪娇:“哦,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点。”
“谢谢!”
一旁的自来熟钱刚跟他们搭讪:“现在你们是不是都吃金龙鱼啦?”
“是啊,干净呀,看着也舒服。”女人笑道。
今年,金龙鱼进入国内,用铺天盖地的广告,让人们记住了烧菜不起烟的清澈调和油,与随便一烧就烟气冲天的菜籽油的惨烈对比。
许多城里人都放弃了看起来黑乎乎的菜籽油,转投了金龙鱼的怀抱。
至于荤油,早就被传与“三高”有关,不做为家庭主要烹饪油使用了。
钱刚仿佛给自己立了一个卖粮食贩子的人设,东拉西扯,问小区里有多少粮店,平时都上班的话,谁做饭,老人多吗之类的问题。
这对小夫妻不够八卦,知道的事情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商品房那片区域的老人不少。
那里是电梯房,各种细节设计,对于行动不便人士也十分友好,于是不少先富起来的人都把原来住在老城区楼梯房里的老人接过来住,顺便接送第三代上学放学。
“哎,还是得上学啊!上学好,我就是家里穷,不然我也能读个大学,我小时候成绩可好了。”钱刚装模作样的感叹。
旁边的韩帆不惯着他:“好个屁,小学五年级的数学,你就考了五分。”
“哈哈哈哈哈”饭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哧啦~”从厨房里传来酸菜水煮鱼工序的最后一声响,强烈的香气从厨房里传出。
接着又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心烫,我来端。”
过了几秒,张英山就端着盆出来了。
女人看了一眼男人,意思是:“看看人家。”
男人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女人碗里:“老婆大人先请。”
此时,酸菜鱼仅在西南地区流行,还没有挺进东南,绿藤市的人民群众平时吃鱼的常规操作是:清蒸鳊鱼、红烧草鱼、鲫鱼汤。
像草鱼那么大号的鱼,红烧之后,肉质越发粗糙结实。
女人将鱼肉放进嘴里,顿时惊为天人:“这真的是草鱼?”
温软细腻,口感嫩滑,就那柔软绵密的感觉,就连稍大一点的鲫鱼都比不上,而且,鲫鱼多刺,一口吃下去,得“呸呸呸”吐上半天,这块鱼肉,就是鱼肉!没有小刺!
不对啊,草鱼也是有小刺的!
还有这味道,咸酸的脆爽酸菜与被油爆香的辣椒,将鱼片完全浸透,在味道这么强烈的配菜和调料之间,居然还能吃出一丝鱼肉本身的鲜香。
太下饭了!
本来她平时的饭量是一碗米饭,现在,她不知不觉又添了一碗。
两盘菜都吃完了,她又盛了第三碗,她发现,只要在米饭上浇一勺汤汁,就足够下饭了。
男人比她吃得还多。
钱刚在一边看着,心里嘀咕:这两人是不是想把菜钱给吃回来?
王雪娇则十分忧虑:这两人不会在我店里撑死吧?
劝酒致人死亡要负连带责任,在我这被撑死,我要负责吗?
是刘队让我开店的,他得救我
看两人又要添饭,王雪娇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这边米饭是随便添不要钱的,不过你们这么吃,会不会吃坏了啊?”
女人此时才惊觉,自己确实吃得太多了,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停下,觉得胃那块儿似乎有点涨得难受。
她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扒拉到嘴里,放下筷子,提出了她最好奇的那个问题:“你们用的真是草鱼吗?”
其实这个问题挺傻的,刚才张英山拎着草鱼从仓库走出来,再走进厨房,他们都看见了,如果是螃蟹龙虾,偷摸着抵换还有点意义,为了一条草鱼,真不至于。
“嗯,是草鱼,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用黑鱼冒充草鱼的。”
两人也跟着笑起来,女人还是不解:“那草鱼怎么会没有刺?”
“拔了不就没刺了吗?”王雪娇的回答,让她觉得自己更傻了,谁还能不知道鱼刺拔了就没了。
张英山向他们走来,摊开手,一把小刺。
“我的天,真的是一根一根拔的!!!”女人惊叹。
王雪娇骄傲地说:“是呀,所以咱们家的鱼才敢卖这个价。”
在来之前,王雪娇已经从这里的派出所户籍警那边调取了这边住户的大致信息,虽然人口变化大,但住在这里的人,大概的收入情况可以基本锚定。
商品房有钱人很多,有不少人是倒爷,有专跑国际的倒爷,也有国内倒腾建材、南方水货的倒爷。
他们的收入,就连王雪娇那个时代的很多年轻人都拍马难及。
涉外饭店184块钱一份的炒菜,他们点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回迁房,基本住的也不是穷人。
外地过来看病的人,会专门花钱租住在这里,不穷。
为了上班方便,租住在这里的人,有不少是在市中心的外企上班,不穷。
能为了孩子上学方便而租房陪读的,就更不是穷人了。
王雪娇还考虑到“画师”肯定不穷,说不定会像电影里的反派大佬那样逼格满满,身披风衣,走路带风。
要是定价太便宜,进来的人什么都有,在桌边抽烟吐痰抠脚,拉低饭店档次。
“画师”可能会因为嫌弃环境不好,而不肯进来。
再说,王雪娇又不愿意糟蹋粮食,把菜故意做难吃。
好吃又便宜,直接后果就是薄利多销。
多销,多么可怕的事情,那不是要累死她。
价格定高一点,能卖一个是一个,爱来不来。
王雪娇根据小区住户的特性,定了一个比普通饭店略高一点的价格,能筛选掉一部分人,但也不会显得太离谱。
她高贵的卤肉还是要继续做的,难得卤了那么久肉,卤汁里已经融入了好多蛋白质和胶质,老卤越熬越香,越久越值钱。
不能白白浪费了。
小两口结了账,把吃剩下的汤汁都打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