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十分钟后,是市局食堂的开餐时间,打菜窗口的师傅们惊讶地看着一群人拿着饭盒冲了进来。
  人数远超乎她们的概念,至少比平时多了一倍。
  一般来说,到了饭点,总有那么一堆人还在开会、还在看材料,不想中断思路,就会继续工作到一个节点才会停下来。
  今天是没人开会?还是会议刚好都结束了?
  “刚才那个特别香的菜是哪个?我要一份!”冲在吃饭第一线的同志激动地问道。
  “什么特别香的菜?”
  “就是一股酱香的!还有点像烤串的!”
  今天食堂唯一跟“酱香”沾边的,就只有红烧大排和红烧鸡腿了,酱油管够。
  先行者吃了一圈,连蒜蓉炒白菜都试了,悲伤地发现味道都不对。
  “散了吧,肯定是给领导做的小灶。”
  刘智勇和曾局长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刚才有一股特别香的味道,是哪道菜啊?”
  “啊?特别香?没闻到呀。”大师傅小小的眼睛里透出大大的问号。
  回到丫丫小吃店,王雪娇跟大家说了一下今天的成就。
  基本上确定伪钞母版制作者的身份了。
  等其他渠道的同事们拿出更多的证据,就可以把案子定死,下一步就是顺利移交检察院,快快乐乐开庭、审判、结案。
  小吃店的历史使命即将结束,趁着现在还是公款消费,钱刚提议做顿好的,大家海吃一顿,留下美好的记忆,然后散伙。
  王雪娇也有这个想法,她已经写好了“晚上暂停营业”的字,还没贴上,就看见夏老师慢悠悠地过来,又点了一块鲜奶油蛋糕。
  他已经连续三天来吃了,很多老年人就算有钱,喜欢吃,也会克制一下,隔个一两天再吃,免得身体受不了。
  本来王雪娇总怀疑他就是“画师”,现在发现自己冤枉了好人,对他的态度也更好了一些,热情地聊着画室的时候,同时也在心里斟酌,应该怎么跟他说小饭桌办不成的事
  当时还以为他就是假钞制作者,没想太多,现在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画室能办起来,家长们就是冲着小饭桌来的。
  要是不给孩子们提供午饭,他的画室是不是也要黄了?租金应该都付了吧
  幸好当时餐标定得高,努力找找,应该能找到有人愿意接这单生意?
  夏老师今天坐在丫丫小吃店,一边吃蛋糕,一边喝咖啡,王雪娇假装对咖啡一无所知的样子,问他这黑乎乎的水是什么味道,夏老师大方地分了一点速溶粉给她尝尝。
  “好苦!”王雪娇其实超爱咖啡的,为了维持人设,她模仿小金花第一次喝到咖啡的反应。
  夏老师笑起来:“这咖啡是不行。”
  “啊?这还不行啊,我在电视上看到好多广告呢。”
  “好咖啡啊,应该是现磨的豆子,慢慢煮出来的。”
  王雪娇继续装傻,指着早上喝剩下的豆浆问:“跟豆浆一样?”
  “哈哈哈”夏老师笑起来,“差不多。”
  “那咖啡不就是黑豆浆?凭什么那么贵。我在商场里看到了,一黑一白要三十多块钱呢。那个白的是不是就是豆浆晶?”
  夏老师给她解释植脂末是什么东西,并顺便踩了一脚植脂末,说正经喝法应该配的是牛奶。
  然后,夏老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听说你们店也被偷啦?”
  “哎!我晾在外面的鸭子,被偷了,七八斤重呢!”
  “别的东西呢?”
  “没有啊,我店里平时不放东西的,钱也收好的。”
  “哦。”夏老师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王雪娇的脸上扫过,忽然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们家的伙计瘾这么大,你能管住他们,也不容易吧。”
  王雪娇:“???!!!”
  她缓缓开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老师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是上个月的,常真在她的摊子旁边被警察抓住的那则新闻,上面还配了一张照片,她手里拿着铲子,淡定地看着乱哄哄的抓捕现场。
  “那天,有人看见,你和这个男的有说有笑的聊了很久,你们之间交换了一些东西。他被抓了,听说,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此时四个男人都在厨房里,只要她喊一声,四个人冲出来就能把他给按了,她并不担心个人安全问题,单纯好奇这个夏老师想干什么。
  夏老师注意到王雪娇的眼睛向厨房扫了一眼,他扬起嘴角:“别紧张,大家都是为求财,不必伤了和气。”
  “夏老师,你是不是赌钱赌输了啊?急着要钱?上门来拍了张报纸就想敲诈勒索?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夏老师见她不承认,脸上笑意更深:“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前几天早上,你的两个伙计,在店里犯瘾了,正好被我看见,如果现在我报警说有人在此吸毒,送他们去公安局验一验,只怕他们就回不来了。”
  第35章
  王雪娇抬眼看着他,嘴角露出笑意:“夏老师,你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是彻底说破了,收不回去了。”
  “呵呵呵,我今天既然敢来,就是想过过明路。”夏老师环顾四周:“你这边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不如到我那边?”
  “去你那边?怕不是在墙后埋伏着五百刀斧手,等着你摔杯为号,把我给劫杀了。”王雪娇轻笑着摇头,“现在一个客人没有,在这都能听得见,有什么事,你就在这说。”
  夏老师笑笑,冲她比了个大拇指:“难怪以前的人说,走江湖,三种人得罪不起,第一个便是女人,能坐得稳位置的女人,果然有独到之处。”
  王雪娇脸上的笑容里夹着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你的夸奖,我收下了,有正事还是赶紧说吧,过一会儿店里就该上客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是有求于你,不知道你跟走白货的那边,关系怎么样?”
  王雪娇根本听不懂黑话,不知道什么叫“走白货的”,不过感觉应该不是好人。
  她冷冷地扫了夏老师一眼:“瞧你问的,您这怀里要是不揣个录音机,都对不起您这问法。我要说关系特别好,今天晚上是不是就得在局子里吃牢饭了?”
  夏老师笑着举起双手:“不好意思,唐突了。听说你老家的林子里有一只肥狼,稀罕的很,能带我去看看吗?”
  “它见生人就咬。”王雪娇不知道肥狼是什么东西,听他的意思,估计是个人,而且不是好人,既然夏老师用隐喻,那她也按自己的想法来。
  她刚到派出所上班的时候,就打听过所谓的“黑话”,是不是像“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那样,有一个全国犯罪份子通用的统一版本。
  同事们都笑了,说:“难道他们也有九年制义务教育,而且还有人专门全国巡回做培训吗?每个行当、每个城市、每条不同的线,都有自己的一套黑话,怎么可能全国全行业统一。”
  所以,王雪娇胡扯的时候,信念感十足,好像她就是毒蛇帮老大,规矩就是她定的,不服憋着。
  夏老师对她的回答没什么不满,他的手在桌子上轻叩了两下:“不是生人,不过稍微有点小问题,如果有熟人愿意帮帮忙,必有重礼相谢。”
  哦,听起来,好像是要做中间人,去帮他们说合什么事情。
  王雪娇对肥狼一无所知,只能通过夏老师对她的误解来猜测,可能是个毒贩。
  她就是一个被借调到市局围观假钞案的小户籍警,抓毒贩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业务,她只在纪录片和电视剧里看到过。
  在王雪娇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因为毒品而受害,她对禁毒事业的全部感情来自于对“一鸦、二鸦,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等等字眼带来的惨痛记忆。
  在她的概念里,毒品肆虐等于亡国灭族。
  能掀一个是一个。
  为了稳住夏老师,王雪娇没有马上答复什么,免得说错话漏馅。
  她微笑道:“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得跟我们当家的说说,让他拿个主意,天晚了,夏老师要不留下吃顿便饭再走?”
  夏老师看看时间:“不了不了,家里有饭。我刚才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等你的回音。”
  说罢,他起身离开,向小区走去。
  王雪娇估计钱刚他们三个都是新来的,大概也不知道什么肥狼瘦狼,至于张英山,整天喜欢藏着掖着,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不如直接去找刘智勇。
  “我出去一下。”王雪娇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厨房里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钱刚不满:“马上有一堆人要来,她又去哪?!”
  魏正明扬了扬眉毛:“一定是谈恋爱去了!”
  韩帆叹气:“就不能到店里来谈吗?正好多一个帮手。要是她能脚踏两条船就更好了,这样我们就有两个帮手你们干嘛这表情,我奶奶说她们乡下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就是这样的,割麦子时节,有五六个大小伙子去她家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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