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还是小孙女想起来,爸爸带她去参加过门口小店的烘焙课,以及令她难忘的芭比娃娃的房子可耻的爸爸打着她的名号,抢购了汽修小店,拿回家就霸占着自己玩,她一气之下,把汽修小屋里的工具箱“啊呜”一口给吃了,小起子、小扳手、小螺丝一件没给她爸留下。
别说,工具箱表皮上刷了一层红糖浆,还挺好吃的。
老头的儿子赶到小店点名要花馍,张英山一听他的要求就不想做,太麻烦了。
王雪娇出面替他挡掉:“这么高的要求,要是做不好,肯定影响老爷子的心情对吧,我们”
“两千!”大款一口报了个惊天高价。
这已经是相当到位的价格了,他们原本打算请的那位拿过全国面点比赛金奖的大师的获奖作品,也不过是这个数。
王雪娇的心猛然跳动,她瞥了一眼张英山,只见张英山的脸色也从极不情愿,变得柔和。
王雪娇几乎马上想同意,仔细想想,哪有一口价就同意的,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没有档次!
她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您看人真准”给咽了回去,她从容一笑:“另外三个伙计都已经回老家过年,就我们俩围着灶台转,做这个花馍,就等于把他这个人都扣在面桌,要凌晨就起来准备”
嗐,不就是要加钱嘛,大款是来往中俄做倒爷的,国内一件皮衣一百块,一个打火机拿货价五毛,出了境,皮衣六百,打火机六块,有多少货就能销多少出去。
他刚开始一个人干,月入万把块,很快就带着小弟,每天在中俄之间往返三趟,一个月下来,十几万块轻松到手。
钱对他来说,就是努力必然会有的回报,今天吃了,明天奔赴边境,不就赚回来了么。
他伸出一个巴掌:“五千!席面另外算价。”
王雪娇内心风起云涌,脸上平静无波,好像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又是老客户,那就接你这单吧。”
早上张英山买回来的菜里,有一块颜色非常好的牛肉,是牛的竖脊肌位置,在牛肉火锅店里叫牛上脑,全是瘦肉,非常扎实的一块。
“怎么买这个?吃着都塞牙。”王雪娇举起牛肉,一点油花都没有。
想要牛肉嫩,就得夹点肥。
看看雪花和牛,之所以嫩,就是因为“雪花”,全是油脂。
“今天中午不是有人订了一桌宴席么?我记得有炒牛肉丝,就买了。”张英山擦了擦手走过来。
“卖肉的说自从你跟那几个偷钱的打了一架之后,整个菜场都太平了许多,就连以前经常找他麻烦,敲诈的小混混都不见了,其他摊主都觉得你是福星,以后也可以给咱们打折供菜。”
王雪娇困惑地摸了摸下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揍了小偷,连敲诈的小混混都撤走了。
算了,反正是好事就行。
“得把它干掉~这么新鲜的肉,放久了怪可惜的。”王雪娇盯着牛肉,决定把它干煸牛肉丝。
张英山卷起袖子:“我来切?”
“不用,我也得练练刀工了,你去打鱼圆子吧,中午有人订了全家福。”
王雪娇拿起牛肉,看了一下肉丝的走向。
一般情况下,炒牛肉和烫牛肉都要横着切,把难咬的肌肉纹理和筋腱切断,不然那一口可太带劲了王建国曾经不小心给切错了,郑月珍对那盘牛肉的评价就是:一根牛肉丝够嚼半个月的。
不过做干煸牛肉,就是要它耐嚼,所以,得顺着肉的纹理走向竖着切。
王雪娇主动要求切,也是因为做这道菜的牛肉丝不需要太细,不然烧熟了,就成线了,需要的厚度非常符合她当下的技术水平。
切文思豆腐切不了,切帘子棍谁还切不动呢?
菜刀一挥,轻轻松松把牛肉切得像薯条那般粗细,扔进加了黄酒的水里泡一会儿,去去血水和腥味。
然后抓了一把花椒放在干铁锅里烘热,出了香味儿,再用擀面杖把它们压成细粉,小生姜和芹菜一并切细成丝。
芹菜的长度也是有讲究的,不能超过一寸长。
在丁奶奶的菜谱上的菜肴背景一栏上有写:吃不过寸,过寸有人问。
王雪娇也不明白这句是什么意思,可能是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再拍两颗蒜,切一根葱,牛肉也差不多泡好了,捞出来,包在布里,把肉丝上的水全部拍干。
锅里倒上油,烧到七成,把肉丝倒进去,爆香、变色、出水,往里加调料,加点豆瓣酱,再慢慢煸炒,勺子上明显感觉到肉丝已经变硬之后,再倒芹菜丝进去。
单说步骤本身和操作没有什么高精尖的难度,就是费时间,火大不得,小不得,就得守着炉子不断翻炒十几分钟,直到把肉里的水给煸出去。
两斤多的牛肉,最后就剩下一小碟,临出锅的时候,她拿着醋瓶子贴着锅边浇一圈锅边醋,醋的酸味儿会被热气带走,只留下复合的香气,不会盖住肉里的其他味道。
装盘后,王雪娇往上洒了一点现烘的辣椒面,自己摸了一根放进嘴里,香!
结实是结实,越嚼越香。
这股焦香的味道引来了外面晒太阳的居民,有人走进来:“小老板,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啦?”
“没什么,随便炒了个牛肉丝。”
张英山的鱼圆子也是个费功夫的菜,菜场里卖的都含有大量淀粉,吃起来不管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像面团。
丫丫小吃店的鱼圆子都是用鱼肉现打,纯手工搅拌,一边搅,一边把鱼刺挑出来。
干煸牛肉都做好了,半成品的鱼圆子才氽熟。
两人把统筹学发挥到了极致,几个炉头没有歇着的时候,在订菜的主家过来时,八道凉菜已经在桌上摆好等着他们入席了。
富贵虾球、清蒸风干鳗、开水白菜、宝塔肉、无肉银芽
大款交待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吃不了稀奇的食材,只吃常见的东西。
既然不能做爆炒龙脑,清蒸凤肝又得让大款全家人觉得大款这钱花得值,而不是回家嘲笑他是个被骗的凯子,就得在做法上显得它很贵。
那无肉银芽还是王雪娇自己原来就知道的宫廷菜,在线上蘸了调好味的鸡肉蓉,用针穿过豆芽,只留一丝肉香,不见一点肉,这是给大款那位宣布要减肥的媳妇做的。
老爷子味觉已经退化了,平时在家吃饭,都得单给他准备一份,免得别人觉得正好的菜,他觉得淡而无味,他觉得正好的菜,别人觉得咸齁到下不了嘴。
王雪娇知道人老了第一个退化的味觉是咸,最后一个退化的是酸,所以,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些有酸味的菜,老爷子胃口大开,比在家的时候还多吃了不少。
最快乐的还得属小辈,他们对状如零食的干煸牛肉丝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包括以前从不吃辣椒,有一点点就要喊好辣,辣死了的小孙女。
他们很快吃饱了饭,在店里跑来跑去,王雪娇怕他们撞到什么东西,或者磕着碰着,就给他们抓了一些调料玩“抢地盘游戏”。
其实就是一个草率的大富翁。
给草果、八角、花椒、桂皮以及等等调料定价,随便定义几张扑克牌当做随机事件。
宴席差不多了,十岁的小军说想带干煸牛肉丝到学校去,给他的朋友一起尝尝。
大款痛快加单,约好了中午来取,正好下午带去学校。
第二天中午,小军迫不及待地奔向小店,王雪娇给他用玻璃瓶装了一大瓶。
“那个果子能不能给我一点?”小军问道。
他说的果子是草果,此时各省之间的物产流通还没有那么发达,绿藤市大多数饭店都不用草果,家里更没有,他觉得十分稀奇,要拿到同学们面前现宝。
王雪娇给他挑了几个形状完整的草果,用袋子装好了,让他带走:“小心别压碎了。”
小军蹦蹦跳跳地带着干煸牛肉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就忍不住拧开盖子,先叼了一根,在嘴里嚼。
同桌的女生看见他在偷吃,说要告老师,小军赶紧送了一根给她,背后的同学闻着香味儿,用脚踢了踢:“吃什么呐!”
本来到此还是很安全的,无奈有人吃了一根不够,还要第二根,有了第二根还想第三根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常在课上吃,哪能不被逮。
在第三次牛肉丝传递过程中,被老师缴获。
这门课是自然课,是副课,平时学生只要不吵不闹,他都不怎么管课堂纪律。
刚才他就知道下面这些学生在干什么,刚开始他想着忍忍算了,结果,大半个教室的学生都把书立起来,挡着嘴,卡卡的嚼。
本来这大冬天的,冷掉的肉丝没有什么浓烈的香味,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架不住这么多人在嚼,更丧心病狂的是,坐在第一排的学生居然也在嚼。
伴随着众多学生嘴巴无声的一动一动,带着一点点焦香、辛香和酱香的复合型香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