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然而,就在丧彪华劫持王雪娇的那一刻,张英山的身体瞬间僵硬,手心和后背瞬间透出冷汗。
  张英山不知道有多后悔,为什么没有当机立断打死丧彪华,为什么那一枪没能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毫不犹豫地对着丧彪华的脑袋开枪,绝不让他有任何伤到王雪娇的机会。
  “对不起”张英山在王雪娇的耳边低声说。
  王雪娇一脸茫然:“对不起什么?没保得住地下室?反正是随便瞎盖的农民房,就算要索赔,也是曾局”
  张英山更加用力地将她抱在怀里:“太好了,你没事”
  “我有事也不是你干的,你道什么歉啊?”王雪娇更加困惑。
  “如果当时我对准他头开枪,你就不会遇到危险。”张英山现在还在后怕不已,如果丧彪华不是想劫持,而是直接开枪,他简直不敢想。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拍拍他,贴了贴他的脸颊:“这谁都不想的嘛,搁我,我也优先捉活口。你也别心理压力这么大,你也不是第一个,想想赵云七进七出长坂坡,曹操下令不许放箭一定要活捉的命令,他的部下被赵云砍瓜切菜一样的剁了,都没有违抗命令呢。”
  张英山沉默许久:“如果我当时能想到别的办法,或者能打中他的要害,让他失能”
  “听我的话,不要再想了。”王雪娇双手夹着他的脸,低声说,“不然我就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你了。”
  张英山一怔,从没听过这种威胁。
  “往好处想,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么,自古以来,能成大事的人,谁不是气运加身,怎么死都死不了?丧彪华身上肯定有很多大案,要是他愿意招供出来,那我岂不是要全系统通报表扬?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升职加薪,当上支队长,出任局长,成为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哦也~”
  说到兴奋处,王雪娇用力一握拳,发现刘智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刘智勇刚才听到张英山的自责才过来,想用职责、服从命令之类的大道理安慰安慰他,同时也宽慰一下王雪娇,希望她不要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的同志出卖了,心里起了隔阂。
  万万没想到,王雪娇想得这么开,讨论的话题奔放到连他都插不进话:“咳其实啊,我没什么的,局里那么多个支队是吧不过”
  他默默指了指自己的对讲机。
  今天这么大的案子,对讲机的另一头,肯定是吴副局,只怕还有曾局。
  王雪娇决定先发制人,她忽然提高声音:“今天这个事,我觉得还是曾局的责任更大。”
  张英山:“???”
  刘智勇:“???”
  隔着对讲机指挥现场的曾局忍不住提高声音:“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给我把枪发下来,我的申请都打上去好久了,虽然,我要求**式,确实是越级别,不过,以曾局的人脉,难道不是我想申请一个火箭筒都能搞到吗?结果我得用小气鬼张平的枪,我有理由怀疑,这个穷鬼给手下配的枪都是松桃的!”
  曾局被气笑了:“小王啊,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我给你申请下来了,也叫你拿了,是你一直不来啊。”
  “啊哦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那不是没空嘛,非得要本人过去参加警用枪械规章制度的培训,还要签字,真是的,规矩我都知道了,就让韩帆代我去签个字,管理员说不行。”
  非得本人签字这个神圣的问题,总是让人烦恼。
  曾局长那边没声了,大概是对讲机信号断开,刘智勇假装无事发生,溜达着走开,指挥人检查三层小楼,检查影视城里有没有其他的漏网之鱼。
  不是,这个话题怎么就结束了?
  王雪娇不明白。
  黄健康把她拉到一边:“快别提这事了。”
  “啊?怎么?难道韩帆因为没领到枪,所以把管枪大叔给打了?”那可是个大新闻,之前回市局怎么都没听人说呢。
  黄健康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让张英山来代你签吗?哪怕是钱刚呢?”
  “哈啊?我跟他俩又不是直系亲属,怎么他们能领,韩帆不行?”王雪娇大惑不解。
  “你知道韩帆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人,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人么?”
  王雪娇:“知道啊。”
  军人不都这样么,要是军人满脑子都是怎么偷奸耍猾,或是突然起了个人英雄主义的心思,自由发挥,那真要天下大乱了。
  “所以啊哎”黄健康指指韩帆:“你自己问他,他当时是什么情况吧。”
  王雪娇太好奇了,难道还有什么她都不知道的大瓜?
  韩帆眨巴眨巴眼睛:“我没干什么啊?他跟我说,你出去,找本人来签。我说她本人很忙,实在抽不开身。他又跟我说了一遍,你出去找本人来签。那我就只好走啦。”
  王雪娇闭上眼睛,再睁开:“你就不能出去,然后签个我的名就完事?那只是接受过培训的签字,又不是确认领取枪**个培训的内容我早就知道了,就是没坐在培训教室里。”
  “啊?签你的名?可是他说要找你本人签字。”韩帆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王雪娇的脑中就要不要教坏韩帆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她决定不要污染韩帆纯洁的心灵,还是采取黄健康的建议,以后有这种事,就找张英山或者钱刚去。
  转头看着张英山的脸,王雪娇笑着伸出手,在他的眉心抹了一把:“富贵险中求,丧彪华为了赚钱敢台风天出海,我为什么不能为了青史留名”
  “不要把自己跟他相提并论,他不配。”张英山紧紧地抱着她。
  “好了,我们去看看程明风,他都在坑里待好久了。”王雪娇轻轻地拍了拍张英山的后背。
  “程明风,上来了,你在干什么?”王雪娇凑到被炸开的地面旁边往下看。
  刚才还在疯狂翻找东西的程明风已经安静下来,他跪在一个铁箱前,或者说,曾经是一个铁箱的半截遗骸前,现在那个铁箱只剩下小半截,能勉强认出来它曾经是个铁箱。
  在铁箱里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碎片,它们曾经是山水卷轴、曾经是绢画美人、曾经是潇洒风流的行书、曾经是笔意纵横的狂草
  程明风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血色全无,甚至有了几分衰败枯萎的意味,再没了以往那副仿佛永远一切掌握的从容。
  他好像成了跪在铁箱前的一个塑像,一动不动。
  王雪娇跳下地坑,蹲在他身边:“你的什么东西在箱子里?”
  程明风喃喃道:“画”
  再问,他还是这副魂不守舍,神思不属的样子。
  王美珍也跟着跳了下来,把王雪娇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他一直在到处收集申慧修补过的字画,在赌场的时候,要跟他赌,也是不收钱,只收中国古字画。这次,他也是因为张平手里的《松鹤图》是他妈妈修补过的,才愿意加入。”
  她又补了一句:“听说《松鹤图》是他妈妈生前修补过的最后一张画,但是没有修补完就去世了他一直想找到那张画,把它补好,完成申慧的遗愿。”
  支撑着程明风踩着钢丝游走在黑白之间的全部意义就在丧彪华的一颗手雷之下,被炸成了碎片。
  程明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只剩下一个尚有呼吸和心跳的躯壳。
  “你先起来吧,说不定还有机会呢?”王雪娇伸手想去拉他。
  “能有什么机会?”程明风双眼无神地看着那半铁箱的碎片,其中不少部分已经成了灰,“你是说,可以把它们拼上吗?”
  “倒也没有必要拼它们,全是假货。”
  程明风猛然抬头,双目如电一般看着她:“丧彪华只带走了三件文物,张平身上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们已经提前把其他古董运走了?”
  他顿了顿,又喃喃自语:“不可能,我一直看着他们,他们没有运走任何东西。”
  程明风闭上眼睛,垂下头:“你不用安慰我了”
  王雪娇苦恼地摸摸下巴:“我不敢保证你要的《松鹤图》一定在,不过,反正肯定不会跟这堆东西一起炸碎就是了。”
  “你说的是真的?”程明风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好像她真的留有什么后招,便猛然站起来,却因为跪久了,腿上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扑在王雪娇身上,被站在一边的张英山及时拉住。
  王雪娇指指地面:“先上去,你自己过去找找。”
  原本已如槁木死灰的程明风不知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有了一丝希望撑着,他又有了精神。
  打开王雪娇的专属化妆室,以前化妆室里空荡荡,现在堆了半屋子的东西:瓶子、罐子、坛子,几个大瓷缸里还有插得满满的字画卷轴。
  魏正明坐在梳妆台边,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抓着笔,痛苦万分地写着什么。
  在沙发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脸上盖着报纸,听见有人进门,他一轱辘爬起来,神色紧张,看见是王雪娇,他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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