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嗯。”王雪娇点点头。
邢川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劝她:“你不会是想找出拿枪的人吧。”
“昂,试试呗。”
“唉,难哦你知道每年光可可西里就有多少盗猎的吗?”邢川伸出一个巴掌:“五万,只多不少。”
“来我们这里的就算只有十分之一,五千个,你要上哪里查?你们俩啊,就踏踏实实地把上头交待的任务查完,不然,这么多事情,勾勾连连,一件接着一件,你们也回不了家咯。”
王雪娇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太重,把看见的、听见的全挂在心上,旧案未去,新案又起,压力太大,人会受不了。
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对这些事情关心不是完全出于责任感而想知道,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是她的人生乐趣之一。
就像熬夜做公司事情,那会很痛苦;熬夜刷剧打游戏,就很快乐。
当专业游戏代练给客户刷进度的时候,又会很痛苦给很多钱也总有那么一二三四回嫌烦。
邢川回去工作了,王雪娇和张英山还在后院看金雕。
不知人间烦愁的金雕还在后院里像一个背着手的老头,耸着肩膀,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
它歪着头,盯着王雪娇,忽然,用爪子抓着盆,用力拍打着翅膀,飞到王雪娇和张英山的面前,然后落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张英山从背包里摸出一点牛肉干,放在它的盆里,金雕低头吃完,又抬头看着他,见张英山没有要再给的意思,它竟扑腾着飞起来,用力去抓张英山的背包。
金雕的握力是成年男子的十五倍,张英山一时不察,被金雕把背包抢走。
“反了天了!”王雪娇指着金雕喝道,“放下!”
高傲的金雕,天空霸主,岂能听区区人类的使唤,说不放就不放!
王雪娇一脚把金雕吃肉的碗给踢翻了:“这么有本事,明天开始你就自己出去找吃的吧!”
金雕看着倒扣的碗,愣住了,歪着头看了半天,最后,它飞到王雪娇面前,乖乖松开爪子,把张英山的背包放在王雪娇的手上。
“这还差不多。”王雪娇哼了一声,她能做到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张英山看着怂怂站在那里的金雕,有些不忍,把它的碗扶起来,又往里面放了一小块牛肉干:“最后一块了啊,吃得太胖,你就飞不起来了。”
金雕非常不满,它拍打着翅膀,展示它强健的胸肌和大翅膀,气势很足,如果嘴里发出跟小鸡一样“叽叽叽”的声音
“这么养着,会成习惯的吧”王雪娇很担忧金雕的自理能力退化。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是一只狼飞扑起来咬了金雕,王雪娇绝对不会插手一下,那是自然界的事情,现在是不知节制的盗猎者下的手,也只能如此了。
她自我安慰:“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这会儿十二点多,学校一点半上课,一点才开校门,很多学生在学校附近转悠,校门口有三个小摊,摊子上卖贴画、洋画、弹珠、皮筋,还有一两分钱一块的小零食。
这里的洋画有两个品种:《恐龙特急克塞号》和《圣斗士星矢》。
其中恐龙特急克塞号比较受欢迎,因为本地电视台还没引进《圣斗士星矢》。
洋画是印在一大张硬纸壳上的,一排五六个单张,需要用剪子剪下来,玩法是双方各出一张小卡片,放在桌上或者地上拍,谁能把小纸片拍翻过来,就能把那张拿走。
这边的学生没什么零花钱,只有几个“大户人家”出手阔绰,一买两三张,其他贫穷的学生只能借着玩。
王雪娇买了一根皮制的跳绳,还买了五大张洋画,带回去一张一张地剪下来,一边剪一边念:“恐龙特急克塞号,里面有个霞光号,美丽的公主爱克塞,打倒格德米斯间谍号。”
“你们也念这个?”张英山有些意外,“我一直很好奇,这些童谣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
王雪娇小心地剪着洋画:“像马兰开花二十一那种,应该是有官方渠道宣传,不过大多数情况,应该是吟游诗人带来的。”
“什么吟游诗人?”张英山脑中闪过了满世界乱跑的李白和骑着小毛驴的杜甫。
“就是转学生啦,我记得我们班的转学生挺多的,刚来的同学,一下课就有好多同学围过去,问长问短。”
张英山了然,他起身想拿起皮跳绳,一会儿出去试试脚感,却发现手闲着发痒的王雪娇已经把它折成了皮鞭的形状。
“什么时候折的,我都没发现。”
“走回来的路上,别管它,你会玩拍洋画不?”王雪娇扬了扬手中的洋画,“我们玩一把?”
张英山接过一张,放在桌上,手掌微微拱起,按在纸片上,猛然一抬,纸片被吸起来,轻飘飘的翻了个面。
然后,他的手在纸片旁用力一拍,纸片应声又翻了一面。
如此这般七八次,次次都能翻过来。
王雪娇:“可恶,不跟你这个开挂的玩。”
张英山嘴角微微勾起:“上一世我读书的时候,就靠玩这个,从同学那里赚点零花钱,攒一百张卖一毛钱,可以买一根冰棒。我还记得,桔子冰棒七分,奶油冰棒八分,还能剩一点点。”
“你家有这么穷吗?”王雪娇刚说完就后悔了,忽然想到他上一世也是孤儿开局,没有父母,福利院里的条件最多管他饿不死冻不死,怎么可能还发零花钱。
王雪娇十分抱歉地握着他的手,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不要紧,都这么久了。”张英山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手中。
王雪娇看着他衣领里露出的喉结,忽然想起:“对了,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疤,到底有多刺激,才能把这里的男生都吓住。”
“你真是怎么什么都好奇啊?”张英山哭笑不得。
王雪娇兴冲冲地上手把他推倒在床上:“给我看看嘛。”
张英山往床里挪:“不要这样,你斯文一点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王雪娇“嘿嘿”一笑,坐在床边:“根据就近分配原则,来的还是我~”
良家少男张英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破喉咙,破喉咙也不会来,他也只得乖乖从命。
“我滴个儿乖乖”王雪娇发出一声绿藤风味十足的惊叹。
张英山的胸口有一道刀痕,疤痕增生成一道赤红色的突起肉楞,王雪娇伸手在刀痕上摸了摸:“这是谁砍的?”
“几个抢劫的,那次我和康正清被借调去了东莞,我们看什么都新奇,康正清找我帮他挑送给女朋友的礼物,有三个人抢了一个老太太的金耳环,就这么一拽”张英山在自己的耳朵上比划了一下。
“把老太太的金耳环给硬扯了下来,两个耳垂都撕裂了,血流不止。我和康正清就追了上去,我跑在前面,没想到他们带了西瓜刀,从后腰抽出来,对着我劈下去,我实在没让开,我还想跑,实在是跑不动了康正清追上去,避开了西瓜刀,没躲开匕首,腹部被捅了个对穿,肠子都流出来了。”
王雪娇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
此时的东莞和深圳关外的几个区,在长三角人民的嘴里就跟人间地狱一样,真正的法外之地。
传说中,大湾区一带的土豪们早期其实也是喜欢穿金戴银,衣着光鲜的打扮,然后进入了八、九十年代,被以“砍手党”“飞车党”“敲头党”为代表的悍匪们吓得够呛,粤式土豪们这才演变成了穿着拖鞋和大背心,但人均手握几十栋楼的形象。
“嗯,就是那次,他用手把肠子塞回去,用衣服堵着伤口继续追,跑了一百多米,跑到了一个消防站的门口,消防的人帮忙把人给按住了。”
张英山:“现在你看康正清不是写材料,就是写汇报,要么就是人抓着了才会出现,从来不参与一线行动。”
“嗯,我还以为他就是刑警队的专属内勤呢。”
张英山摇摇头:“以前他是很能打的,体能也特别好,做引体向上比我还能多做十个,那次伤得太重,差点没救回来,肠子都坏死了一大截,割掉了,现在他跑步都费劲,所以队里就不安排他去一线。跟他相比,我已经很幸运了。”
“这么深一定很痛吧。”王雪娇的手在他的刀疤上轻轻地抚摸,疤痕上的皮肤与别处不一样,光滑没有纹路和毛孔,看起来像一条大蜈蚣。
“确实很痛,又不好意思叫,硬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发现枕巾被我咬破了。”现在的张英山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说起曾经觉得丢脸的事。
王雪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康正清伤得比我严重多了,他都没吭声,还追出去那么远,我只觉得自己很无能,哪还有脸叫出来。”
“你真是有着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王雪娇摇摇头,“你是因为拿了全省警察系统搏击冠军,才不好意思叫的吗?”